在它與生俱來的觀念里,要一片指甲幾乎已經是最基礎的代價,但它盯著江愉的手看了會,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目標。
一片指甲顯然並不符合等價交換的原則,兔子玩偶評估著,很快得出這個結論。
它有自己的評估標準。
一把巨大的血色鐮刀倏忽憑空出現在江愉身後,在地面投下一道如同死亡陰翳的黑影。
這把鐮刀切割鋼筋水泥就像切豆腐塊,砍人頭更是送分題,隨便一揮都能砍下不止一排腦袋。
不過懸浮於江愉身後的猩紅鐮刃並沒有直接揮動,而是在細微地調整角度。
測量好了距離,這把鐮刀眨眼間就迫近江愉的後頸。
它到了最方便斬首的位置。
如果這個畫面有旁觀者,估計每個人都會覺得自己是在看什麼恐怖片,再下一秒大概率就要看見人頭落地的血腥場面了。
但接下來,這把鐮刀只是以尖端輕輕挑斷了江愉頭上某根微翹起來的頭髮。
修了修發尾,還只修一根。
這已經是很大的代價了。
兔子玩偶做出判斷。
它為自己的想法找到了充足的依據。
因為它眼前的青年不是一個健康的人類,對方心臟不好,身體本來就脆弱,所以他的一根頭髮也很珍貴。
就像抽取一管血液,對正常人和對貧血患者的影響並不相同。
進行了合情合理的推論,這隻兔子玩偶邏輯自洽,完全說服了自己。
收取完代價的兔子玩偶移動到江愉肩上,待在上邊動也不動像一隻真的布偶玩具。
第2章 馴服怪物的第二天
痛失了一根頭髮,江愉對此毫不知情,他在做再次開門的心理準備。
以前為了採風寫生,江愉主動踏足過許多人跡罕至的地方,他深入過原始森林、抵達過雪域高原,探索過極地冰川,也穿越過無垠沙漠。
以他的身體狀況其實不應該這麼折騰,但江愉對完成畫作有相當執著的追求。
何況經歷過一次生死,江愉覺得自己現在每多活一秒都穩賺不虧。
所以,當然是先抓住靈感滿足創作欲要緊。
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找了充分理由,江愉面不改色地再次開門。
血污遍地的地板和房間裡那隻明顯受了傷的龐大怪物霎時都重新映入他眼中。
江愉還算鎮定地觀察這個場面,他看見後者的軀體時不時發生輕微抽搐,還能隱約聽到這隻異常生物急促的呼吸聲。
它大概處於失血過多的虛弱狀態,也因此失去了部分行動能力。
剛迎上那雙自高處盯著他的獸類豎瞳,江愉就看見那豎狀的瞳孔一瞬間急劇收縮成一道細線。
江愉以前做過很多動物寫生,如果忽略這隻生物形態扭曲的部分,他其實覺得它在體貌上非常接近貓科。
只不過……是足足有七條尾巴的巨型貓科。
應該還不止,江愉看到它尾部有一處明顯被截斷的傷口,那裡到現在還看起來血肉模糊。
注意到江愉在看它的尾巴,這隻龐大怪物從喉嚨里發出更加沉悶的威脅聲,身體脫力讓它在這時無法弓起脊背,只能低伏著,用血跡斑斑的尾巴圍著自己身體。
像只本能表現出自我保護姿態的幼獸。
江愉本來全是構圖的頭腦因此卡住,在這個正常人會拔腿就跑的高危場面里,他不知為何忽然有種自己在當惡人的感覺。
遲疑了一會兒,江愉最後還是順從內心,他先緩慢眨下眼,隨即偏移目光,和那雙豎瞳的視線錯開。
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以前做動物寫生的時候順帶了解過許多生物的習性。
在人類以外的生物之間,對視往往是帶有敵意的行為。
而眨眼是貓的一種示好動作。
雖然理論上只對家貓有用,流浪貓都不一定會搭理,更別說他眼前這隻或許只是偽裝成類似大貓模樣的妖異了。
江愉只是想嘗試說明自己沒有惡意。
在接下來的十幾秒,空氣仿佛陷入膠著凝固的寂靜。
血液持續流失,但這隻九尾貓最終只是選擇繼續用受傷的尾巴圍著自己,因為它完全正確地理解了江愉的行為。
它從個別親近人類的「同類」身上看見過這個的肢體語言。
小小的同類對撫摸它的人輕緩眨眼,注意到它這個動作的人類有時會給出相同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