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腦袋埋在程黎的脖頸處,一股細密的熱氣縈繞在程黎脖頸周圍,讓他感受到了腦袋主人的擔憂和關懷。
裴宿似乎輕顫了一下,而後擁得更緊了些,雙手緊緊環在程黎背後。
這個態度很明顯不對勁,就像是在抱著自己什麼失而復得的珍寶,但程黎更加心虛,急著確認裴宿究竟有沒有知曉自己幹的事情,所以也沒有對這個態度有什麼懷疑。
他在裴宿的懷中試探性的開口:「發生什麼了?裴宿?」
抱著他的人似乎愣了一下,然後稍稍鬆了一點力氣,只是黑色腦袋埋得更近,甚至還在程黎脖頸處蹭了幾下,像一隻敏感的貓咪,在主人走失幾天後,再次見到完整的主人,需要仔仔細細將主人的味道聞個遍,才能安心。
抱了好一會,裴宿才總算鬆開程黎,退開身子,坐在程黎面對面的位置,直盯著程黎瞧。
裴宿沙啞著嗓子問:「你都不記得了?」
記得···記得什麼?
程黎忐忑不安的想,自己應該說啥,或者說自己應該記得哪方面,又應該記得多少?
想了好一會他沒想出該怎麼回答,於是只好含糊不清道:「就··我好像在家給你做飯來著,然後···」
程黎乾脆眼一閉心一橫道:「然後發生了什麼,我都不知道了。」
後來的程黎不是現在的程黎,發生的所有事都只是幻覺,好的,如果裴宿看見什麼繼續追問的話他就這麼說。
在程黎是閉著眼睛說的瞎話,所以沒有看見在自己說什麼都不記得之後,同樣鬆了口氣的裴宿。
裴宿想,幸好什麼都不記得,這樣程黎就不會記得自己被一條大得要死得巨蛇給吞了,也不會記得自己在詭異的地盤遭遇了多麼恐怖的事情,也不用給程黎清洗記憶了,他不會懷著那些恐怖的記憶入眠。
真好。
於是裴宿按照異管局後續給出的理由道:「隔壁有一層住戶出門時忘記廚房在煮東西導致著火爆炸了,你被爆炸的衝擊傷到昏迷了,我接到消息的時候你剛被人救出來送醫院。」
裴宿握住程黎的手撫在自己臉上,滿臉心疼道:「今天是你昏迷的第二天,幸好你沒事。」
通篇的謊言,只有最後一句是真的。
裴宿垂下眼帘,掩住眼眸中的悲傷,他已經數不清和程黎說了多少謊言,藉口謊話張口就來,他自己都唾棄滿口謊言的自己,他完全違背了婚姻里應該誠實守信的準則。
但他又不得不這麼做。
一個普通人,該如何接受這個世界原本的面貌,又該如何接受自己的枕邊人身體裡其實棲息著一個隨時會造反的詭異,以及,這些年的欺騙和虛假。
裴宿苦笑一聲,到頭來,也就只有說幾句無用的擔心話是真心的實話。
在他沒看見的地方,程黎鬆了口氣。
他回抱住看上去有些憂傷的裴宿,把這一份憂傷歸咎於對自己的擔憂和難過,程黎想,對方看見從火場裡被抬出來的自己時該是什麼心情,如果是自己的話,程黎覺得世界在那一瞬間都是灰暗的,他會恨不得把縱火的對象切個七八段。
程黎在心裡罵了好幾句禍蛇,然後懷著欺騙裴宿的心虛和愧疚,抱著裴宿道:「沒事的,都過去了,會好的。」
程黎扯出一個笑容安慰裴宿:「你看我這不是活蹦亂跳的嗎?」
兩個互相因為騙了對方而心虛愧疚難安的人,同時忽略對方莫名的情緒,抱在一起,一者在心裡痛罵始作俑者禍蛇,一者悲春傷秋自己沒能做到誠實。
竟如此兩心不同,但意外的和諧。
最後裴宿替程黎掖好被角讓他躺下,自己需要出門找一趟醫生來檢查一下程黎的身體。
程黎乖乖躺下,看著裴宿出了病房門,然後從胸腔處吐出一口鬱氣,他躺在病床上低聲吐槽道:「怎麼有一種害怕被人抓姦的感覺。」
系統在腦海中涼涼道:「那我是什麼?就是那個和你暗通曲款的小三?拜託,我才是先來的那個,那個裴宿才是第三者。」
程黎哼唧一聲,學著電視劇里那些陰陽怪氣的語調道:「可是小神經,不被愛的才是第三者。」
系統:·······
神特麼不被愛的才是第三者。
程黎似乎覺得不太對,於是又補了一句:「更何況我從來沒愛過你,小神經。」
系統如果有牙齒的話,他一定要將包裹著自己的神經元咬個稀巴爛,然後讓程黎操著這個破爛神經元變成一個大智障生活。
讓程黎看看自己變成一個大傻子,裴宿還愛不愛他。
來自無能系統的自嗨報復。
與單方面吵吵鬧鬧的病房不同,病房外是一片人來人往的寂靜。
他從兜里掏出被摘下來兩天的耳機,重新掛回耳朵上,輕輕按了一下,小趙略帶疲憊的聲音傳來:「裴隊,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