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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延慶不想聽對方冗長且毫無意義的分析,敷衍應了幾句後,便切斷了通話。手機擱在一旁,盯著黑夜發愣。
直到香菸灼燒指尖,耳邊傳來拖鞋輕微的「啪嗒」聲。他收了手,將它摁滅在大理石中。
抬起眼,注視著本該睡在三樓臥房的妻子,「怎麼醒了?」
「剛才迷糊中醒了,」趙文青揉了揉眼睛,頭髮有點兒凌亂,「伸手摸了一下身旁的位置,發現是涼的。你不在那兒。」
她今天穿著的是睡褲,褲腳不算長。越過門檻,準備出來時,又嫌會被蚊子咬,於是在房間裡頭帶了條薄毯出來。
在蔣延慶身側坐下,將毯子蓋在自己的腿上,「應酬了一天,你不困?還有精力在這兒抽菸?」
他笑笑,「被你發現了。」
「味道這麼大,想不發現都困難呢。」
「是有煩心事嗎?」她問,「公事還是私事?」
「不是什麼大事。」蔣延慶知道趙文青不太喜歡煙味,原本想伸手摟對方的。伸到一半,想到這兒之後,又放了手,「不用放在心上。」
「嗯。」
「要是出了什麼事,別瞞著我。」趙文青視線筆直地望著他,「我們一塊兒商量。」
「好。」
「對了,今天晚上珈禾回來了嗎?」她突然想起這件事,「我們晚上回來的時候,家裡好像沒什麼動靜,也不知道她會沒回來。今天說是出門找朋友,但出去那麼久,也沒發個消息過來。」
「別擔心。」
「珈禾回來了。」蔣延慶想起剛才女兒那副做賊心虛的模樣,「剛才我下來的時候,看見她了。」
「這會兒,應該睡下了。」
「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趙文青抬起頭,「自從旅行回來後,珈禾整個人就怪怪的,似乎有什麼心事。以前假期,她都是九十點才起來,今天早上一大早就跑出去了,還這麼晚才回來。」
「每個人都有自己秘密。」蔣延慶笑話她,「你像女兒這麼大的時候,不就心事一籮筐嗎?不肯告訴爸媽,也不肯告訴我。」
「……」
趙文青不吭聲了,怕他將舊事的細枝末節揪扯出。不過她當年其實心事不多。寥寥無幾的,同女兒的心事相比,還是有所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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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文青這幾天,明顯察覺到了蔣珈禾的不對勁。每次像是特地躲避他們似的,只要說話,要麼眼睛亂飄,視線根本不看自己和蔣延慶。
要麼說不了幾句話,就逃走了。
如果不是因為這種怪異,是從旅行回來完就開始了。那麼她感覺自己都得『檢討』一下,是不是家裡頭最近發生了什麼事。
回家沒幾天。高考志願剛填報完,就又開始收拾、打包自己的行李了。
「你這是要去哪兒?」
趙文青問,「是又要和小宗那孩子一塊兒出門嗎?」
「不是。」蔣珈禾抿了抿唇,將行李箱的拉鏈拉上,人坐在上面壓了壓,「我想到爺爺奶奶那兒住一段時間。假期又長又沒什麼事干,等到開了學,估計就沒什麼時間回去陪伴他們了。」
這其實是胡謅的一個藉口。
自從那天夜裡發現了那盒快用光的保險套。而且,保險套的生產日期,目測還挺新的。一想到這兒,她就覺得很尷尬。
完全無法直視自己的父母。
她有時候也曾試圖說服自己:沒事的,只不過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罷了,全球幾十億人,肯定不止她一個人有過這樣的經歷。
只可惜,作用不大。
這種尷尬的心理,每次只要一見到兩人,就會從腦海中蹦出來。簡直太折磨人了。
雖然知道夫妻生活是人之常情的事。往常在言情讀物上看見時,也會看得津津有味、細細品味。
可當這件事真實發生在自己父母身上時,才發現早前的猜測壓根就算不了什麼,擺在眼前的事實,衝擊力才大。
自打發現那盒快要空掉的保險套,感覺腦細胞死掉了不少。每次都在想,該如何面對父母,如何裝作什麼都不知曉,還和從前一樣。
如此幾天後,蔣珈禾發現自己仍舊做不到。
避免尷尬,這幾天早出晚歸的,還被趙文青懷疑自己是不是跑到外面去做兼職了。為了不引人注目,她只好另作它算了。
原本那個令她連夜落荒而逃,糾結無比的吻,比起這件事都算不了什麼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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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我過陣子還是會回來的。」
蔣珈禾在心中長長舒了口氣,將行李箱闔上,拉上拉鏈,說這話的時候,看也沒看身側的趙文青,「我現在是個成年人了,你們不用擔心我。」
「我昨天晚上已經給奶奶他們打過電話了,待會讓王叔送我過去就好。」
想了很久,她決定這段時間還是先暫時遠離一下爸媽,躲在爺爺奶奶那兒,給自己一片清淨地。時間是最好的藥劑,也許過了這陣子,人就能冷靜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