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害怕了嗎?」
池鏡花深吸一口涼氣,不驕不躁地緩緩解釋道:「懸賞令是我接的,怕也沒用,更何況,如果能快點找到妖怪再好不過,而且,你願意幫我,我應該感謝你。」
聽到她發自肺腑的「感謝」二字,奚逢秋立馬彎起雙眸,望著她,輕聲而溫柔地回了句「不用謝」。
好說話的不行。
池鏡花心裡卻跟明鏡似的,這種好說話大概率是因為他找到傀儡妖這個樂子,並非由於她。
她偏頭不語,默默跟著奚逢秋穿過四四方方的田埂,除了他們,沒有別人,恐是怕被妖怪盯上,都安穩地躲在家中。
直到夜幕降臨,他們穿過田野,進入靠近村外的荒野樹林,經由白鶴領路,二人在裡面兜兜轉轉,終於,白鶴一聲啼叫,他們看見一棟被掩埋在枯黃雜草堆里的破敗房屋。
白鶴收去翅膀,昂首挺胸地停在屋檐上,不停轉動瞳孔,警惕四周一切。
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隨著灰塵飛落,池鏡花發現這棟宅子已廢棄很久,地上橫七豎八地倒著許多木架,地面鋪著一層木屑。
可以推測,這間屋子的主人至少從事木匠之類的工作,而牆壁皆留下斑駁的血跡,仿佛訴諸著極為暴力殘忍的過往。
破敗不堪的屋頂根本無法遮風避雨,迷濛的月光毫無阻擋地傾瀉而下,照亮細小的顆粒灰塵,宛如螢火蟲似的若有似無地飄在二人中間。
池鏡花心情忐忑地左右張望,雖然牆壁和地面的血跡如張牙舞爪吞噬萬物的的鬼影,卻並沒有見到第三個人的身影。
「妖怪好像不在這裡。」
外面的風越來越大,房裡的木架傳來古怪的響聲,站在她身前的少年墨發隨風飛舞,他面帶淺淺微笑,視線緊盯著她,耐心解釋著。
「沒關係,很快就會出現了。」
也對,畢竟還沒下雨。
池鏡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目光再次掃視四周,實際一直覺得此處甚是詭異,卻又說不上來哪裡奇怪。
不安和緊張的情緒如影隨形,池鏡花故意小心翼翼地往奚逢秋身邊湊,藉此尋找一些慰藉。
察覺到她情緒上所產生的微弱變化,奚逢秋毫不介意。
他稍稍偏頭,眼見二人中間還留有半個人的空隙,微微笑著,友好地主動發出邀請。
「可以再近些。」
池鏡花猶豫著「嗯」了一聲,繼續往他旁邊靠,直到肩膀和手臂完全貼著他的身體方覺安心,接著,吐出一口濁氣。
就在此時,寂靜的黑夜突然划過一道明亮的閃電,照亮周圍詭異的場景,緊接著,轟隆一聲巨響,巨大的雷聲緊隨其後,雨水傾注而下,風聲卷著木屑與灰塵在空中肆意狂飛。
池鏡花嚇了一大跳,回過神注意到腳邊滾來一個什么小物件。
她彎腰將其撿起,借著微弱的光芒仔細端詳,發現原來是一隻還沒巴掌大,外表卻精緻漂亮的人形木偶。
看外表,木偶是名成年女性,她頭髮烏黑,雙眼吊起,眼珠漆黑,唇角微微上揚,雙頰塗以粉紅作為腮紅,身上套著鮮艷的戲服,關節即使經過風吹雨打也依舊靈活。
池鏡花驀然記起吳村長說過,騷擾村名那隻妖怪的外表就是木偶傀儡。
就算不是她手中的木偶,這隻妖怪鐵定也出自於此。
屋外電閃雷鳴狂風大作,當然,這間屋子也起不到任何遮蔽風雨的作用,緊隨其後的是傾盆大雨。
雖然他們已儘量站在最陰暗的角落,頭頂有幾片磚瓦遮擋,儘管如此,身上也不可避免地被雨水打濕。
潮濕的髮絲緊貼著少女臉頰和頸側,無意汲取她身體的溫度,她濃密的烏黑睫羽低垂著,身體止不住地打顫。
很冷。
感覺快要被凍傻了。
而且,有什麼在接近他們,更為準確地說,是她。
儘管池鏡花只是一個普通人,但對危險的感知極為敏感。
「我們要不要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這個。」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奚逢秋兀自打斷。
閃電驟然又起,驚雷白光照亮他慘白沾著水汽的面頰,他的身體已被雨水澆透,水珠順著髮絲滴在木板和木屑上。
奚逢秋緩慢伸出右手,一滴雨水從他指尖滑落,他指了指被池鏡花一直握在手裡的人偶,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一道冰涼殺意,轉瞬即逝後又換上一副極為熟悉的笑。
「可以借我一下嗎?」
池鏡花抿了抿唇,將人偶給他,還沒來得及問他要做什麼,忽然間,耳邊傳來一聲溫柔的嗓音。
「站在這裡不要動,好嗎?」
池鏡花被他弄糊塗了,下意識地配合他點頭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