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鏡花將瓷杯塞回去他手中,隨意地擦了擦嘴巴,「好了,喝完了。」
奚逢秋極輕地「嗯」了聲,垂眸望向空空如也的杯子,唇角擒笑,緩慢抬起手,以指腹一點點地拭去她留下的痕跡。
趙星闌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只覺得兩人的關係有些微妙,說好也不是,壞也談不上,真的很難用一個詞語來形容。
他無奈嘆口氣,輕聲道:「那好吧,還請二位明日務必小心。」
池鏡花點頭如搗蒜。
安全固然重要,不過休息同樣必不可少。
池鏡花決定去睡覺,但給她安排的客房裡只剩半根蠟燭,想到夜裡也許會用的上,便去一樓取來照明蠟燭。
一燈如豆,無人經過,客棧二樓的長廊寂靜無聲、空空蕩蕩。
手握兩根蠟燭,池鏡花快步流星般的穿梭在走廊中,直到偶然間路過奚逢秋的門口時,無意發現舊門虛掩著,隱隱有搖曳的燭光從一道狹長的門縫瀉出。
她腳步微頓,好奇地探出頭,朝裡面多看了兩眼。
她以為會看見奚逢秋,不想最先闖入視線的是一張精美漂亮的紅紙人。
紅紙人兩腳立於桌面,雙手隔空做出各種小動作,而操控紙人的正是一根細線,線的那端繫著奚逢秋的右手食指。
燭光明暗交替,衣角邊垂下的一片陰影,散落著些許碎紙屑。
奚逢秋百無聊賴地撐著臉頰,半邊身子隱於暗色。
他淡淡垂眸觀察紅紙人的一舉一動,整個人仿佛透明柜子里任人拿放的精緻人偶,沒有任何情緒波瀾,總也猜不透他在想什麼,但微微上揚的唇角則表明他現在心情應相當不錯。
撐臉的左手指尖亦有幾根細線長長地拖出,連接著地面上的紅紙人,只要他喜歡,這些閒置的紙人也可任他擺弄。
分明無風,池鏡花卻感到背後涼颼颼的,尤其是對上紅紙人空洞洞的視線,腦中自動匹配到一張咧到耳後的大嘴巴,以及無數隻想要將人拖入深淵的黑色大手。
恐怖詭異。
啪!
細長的線在某一刻分崩離析,紅紙人瞬間傾倒,緩慢地從飄到地面,混進一堆紙人當中。
此時此刻,人偶終於「活」了過來,濃睫如蝶尾微顫,約有抬眸的趨勢。
視線相撞的前一秒,池鏡花腳底抹油般的飛奔離去,只給奚逢秋留下個模糊不清的殘影。
像是他的錯覺。
奚逢秋低下頭,看見燭火微晃,剛才,門外似吹進了一陣風。
池鏡花一到房間就趕緊反鎖房門點上蠟燭,光亮盈滿房間後,她又趕緊飲下一杯壓驚茶,呼吸才逐漸順暢。
太不正常了。
誰會用紙人自娛自樂啊。
似是想起什麼,池鏡花著急忙慌地撩開衣袖,露出一截小臂。
果不其然,他雖不是故意為之,但不可避免地,還是留下一道似被勒過的痕跡,若以指腹輕按,伴隨著灼灼刺痛。
……太危險了!
攻略他的任務太危險了!
說不怕是假的,但在奚逢秋不發瘋的情況下,他這個人還是極好相處的,如今,池鏡花只能期盼這種時刻能再多點。
就在此時,磅礴的雨聲和轟隆的雷鳴一道傳來。
下雨了。
與此同時,昏暗的走廊卻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夾雜著銅錢相撞的清脆聲。
起初,她沒有在意,直到一抹熟悉的黑影停在門口。
是奚逢秋。
隔著一道木門,池鏡花分明只能瞧見個人影,卻莫名地覺得自己正被他凝視著。
赤|裸的視線毫不避諱,由上及下,細緻描摹她全身每一處細節,無端攪亂她的呼吸。
池鏡花安靜地等他敲門,等了許久遲遲未見任何動作。
場面一時僵持不下,幾分鐘後,終是池鏡花投降忍不住開了門。
恰巧一道閃電划過,照亮幽暗的走廊。
他佇立在一排濕漉漉腳印的盡頭,全身上下皆被雨水浸透,冰涼的水珠順著指尖滑落,連頭髮絲都在滴水。
一顆豆大的雨珠從發尾滴落,「啪嗒」一聲砸在地板上。
這聲音極輕,落在池鏡花的耳中,卻如一道電流,迅速傳至她全身每一處,最終匯集腦海,「砰」地如煙花炸開,落地的瞬間,化為一張不透氣的密網,將她裹在其中,就連她的每一根頭髮絲都不可避免地沾上他身上濕潤的水汽。=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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