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岩確實說過方越是他的病人,是他先入為主地以為方越去看精神科只是因為幾年前進食障礙的那個毛病,並沒有細問林岩到底是什麼原因。
加之後來林岩一直在說方越胃癌的事兒,他本能就忽略了要只是進食障礙,林岩不會說他是最難搞的病人。
他為什麼能和方越那麼熟?不就是因為方越在他那兒已經治療了好幾年了嗎?
傅岑感覺有些手腳發軟,他拿出電話,給林岩發了一個微信。
【傅岑】:林醫生,方越在你那兒是治療什麼病的啊?
林岩幾乎是秒回:重度抑鬱啊,怎麼呢?
傅岑只覺得頭腦發懵,身上冷汗都出來了。
重度抑鬱?身為醫生的傅岑當然知道這是什麼病。
更知道這個病意味著什麼。
重逢方越之後他的每一個舉動,都好像有了解釋。
為什麼不想治病?為什麼會一直嘔吐?以及林岩那句,「他就是一個不惜命的貨」。
——他就是一個不惜命的貨。
第64章
傅岑沒等到同學聚會結束,就提前離開了。
他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說是家人生病了,要快點趕回去。
傅岑當年發生了什麼事兒,大家都知道,這會兒也不好攔,便都沒有挽留他。
只有徐之丘望著他的背影,一臉瞭然。
他心裡清楚,這個家人,估計是方越。
-
傅岑坐在計程車上的時候給林岩打了個電話。
林岩簡單給他說了說方越的情況,末了還加了一句,「你要是和方越的關係好,就讓他來開點藥,他這樣拖著也不是事兒,治療胃癌也要一個好的心態,他這樣,早晚有一天心理要崩潰的。」
傅岑手都在抖,他用兩隻手拿著手機,啞聲對林岩說:「好,我勸勸他。」
掛了林岩電話之後,計程車也剛好到了方越小區。
他下車後感覺腿有些發軟,一陣寒風吹過,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在原地緩了緩,抬頭望向小區內那熟悉又陌生的樓棟,然後大步流星地往小區里走去。
傅岑走到方越家門口時,發現方越根本沒鎖門,門只是堪堪掩上。
他輕輕推門進去,屋內猶如一個黑暗的深淵,寂靜得讓人毛骨悚然。
黑暗如同潮水一般,瞬間將他淹沒,讓他心裡湧起一絲慌亂。
他沒急著開燈,而是打開手機照明,先看了看客廳中的情況,然後給方越打了個電話。
手機的鈴聲從二樓傳來,傅岑踏著樓梯往樓上走。
空曠的別墅中只有手機鈴聲和傅岑的腳步聲。
「噠——噠——噠——」
走到二樓的時候,傅岑注意到方越的房間沒有關門,裡面透露出微弱的燈光。
傅岑透著門縫往裡面看的時候,正好對上一雙眼睛。
門縫中的眼睛通紅,閃爍著脆弱的淚光,卻絲毫不聚神,仿佛是一潭死水。
傅岑有些驚慌地衝進屋子裡。
手機在床上泛著微亮,鈴聲怪異又空靈,在房間裡如此刺耳。方越躺在凌亂的床單中間,頭順著床沿向下,如同一個木偶一般。
傅岑半跪在地上,盯著躺在床上望著他的方越,方越一直沒任何反應,若不是胸腔還在起伏著,傅岑幾乎以為他已經離開了。
這一刻,時間仿佛凝固,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們兩人,以及那令人窒息的寂靜。
傅岑慢慢舉起雙手,捧著方越的臉。
他用儘量平和的語氣問方越,「怎麼不好好睡呢?」
方越沒答話,只是目光還放在傅岑身上。
那目光空洞而又迷茫,仿佛穿越了時空,卻找不到任何可以停靠的彼岸。
傅岑呼吸一顫,一股巨大的疼痛感仿佛要撕裂他整個人,他忍著痛站了起來,然後抱著方越把他拖到床的中央。
「你為什麼不說你病了呢?」傅岑輕聲責問著,說是責問,但是那語氣實在是太輕柔了,像是細聲呢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