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癌,並非死亡率最高的癌症,相反,好好治療的話他比其他兇險的癌症要顯得溫和多了。
那方越如今的病呢?是早期還是晚期?分型怎麼樣?可以進行手術嗎?
絲絲酸澀感從心臟的一個豁口冒出,很快席捲了全身,傅岑愣在原地好久好久,久到嗓子乾澀,好似要吐出來一般。
他在國外這幾年其實過得並不算好,最開始一兩年的時候,因為巨大的壓力幾乎天天失眠。
然後第二天頂著暈得要死的腦袋繼續去聽病理課。
但是傅岑從來沒想過自己曾經那樣認真學過的那些疾病,有一天會出現在方越身上。
「叮叮叮——」
傅岑的手機鈴聲響了,他默默低頭,拿起手機看了看備註,是舅舅打過來的。
「餵?」傅岑喉頭有些緊,像是口渴了那種感覺。
「你怎麼還不回來?不是說只去做入職體檢嗎?外面有哪個小妖精絆住你了嗎?」傅岑舅舅十年如一日的吊兒郎當。
唯一慶幸的是現在不染七彩的毛了,至少在外貌上看起來像是一個正常的人了。
傅岑低眉,忍住心中的酸澀,道:「馬上回來。」
「我讓譚居岸去接你?」舅舅還算細心,知道傅岑回來之後還買車。
「不用,我打車回來就好了。」傅岑拒絕了舅舅的提議。
他走出醫院的時候才注意下了小雨,不過這點細雨還遠遠不到阻礙出行的地步。
他順著醫院的人群往外走,想找個好打車的地方再打車。
在醫院門口打車容易造成交通堵塞。
走出三院大概一兩百米的時候,傅岑又看到了方越。
方越那時正蹲在一個垃圾桶旁邊吐,他吐得頭暈眼花,已經在那蹲了很久了。
傅岑看著方越狼狽的樣子,腳步一頓。
他掙扎片刻,還是往方越的方向走了過去,用極其克制的聲音問:「你還好嗎?」
方越聽到他的聲音之後渾身一僵,錯愕地抬頭,像是在問你怎麼在這?
傅岑沒有解釋,只是把他扶起來,遞給他一張紙。
「擦擦吧。」傅岑嘆了口氣。
方越被扶起來之後有些雙腳發軟,吐了這麼久之後,胃終於不像之前那般絞痛,只是這會兒他渾身無力,若非是傅岑的出現,他估計還要在那兒蹲上半個小時。
傅岑盯著方越。
方越太瘦了,少年時期身上尚且有一層薄薄的肌肉,這會兒身上估計只能算做皮包骨了。
傅岑其實很想問,你這些年過得好嗎。又覺得這個問題一點意義都沒有。方越過得不好,一眼就可以看出來。
傅岑在國外的時候很少關注國內的事兒,只有徐之丘到了美國之後來找過他一兩次,他們喝了酒,聊了很多這幾年發生的事兒。
「你還記得有個高二轉到我們班,高三最後一學期又掉出去了那傢伙嗎?」當時徐之丘還明知故問了一番。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傅岑和方越交情匪淺,況且還有競賽那件事聯繫著他們倆,扯斷骨頭連著筋,怎麼會忘得了呢?
但徐之丘就是不敢光明正大的提,他要先看看傅岑的態度,不排斥,才敢繼續說下去。
傅岑當時什麼反應呢?好像是面無表情,也好像是悶了口酒?但是在徐之丘的視角里傅岑並未排斥他繼續說。
於是徐之丘繼續說:「他不是復讀了一年嗎?還是考得一般,六百出頭,不過t大那年擴招了,他踩線進了t大,還算不錯。」
「但是調劑的專業一般,好像是影視製作還是動畫製作,反正就挺邪門的一個專業的,畢業了也就沒往下讀了,聽別人說已經工作了。」
徐之丘總是有別人不得而知的關係網,就算八百年前就和大家失去聯繫的人,他也能知道對方現在的近況。
「據說是一家不大的GG公司,這年頭做GG也賺不到什麼錢。」徐之丘評價,「高二那一年,我真的以為以後班上除了你,混得最好的就是他了,畢竟那會兒他成績真的好,比那什麼學委,還好上一百個我的水平。」
「太誇張了。」傅岑借著酒氣,說了句。
但傅岑也承認,方越的水平,不該是現在這樣。
那天傅岑記不得自己喝了多少酒了,只記得半夜回到公寓之後,他吐得昏天黑地,第一次翻出了之前的手機。
微信置頂依舊是那個人,頭像也和高中時期一模一樣。
他不該這樣的,傅岑想到徐之丘說的這句話。
然後顫抖著發了一句,「你還好嗎?」
等待他的,是紅色的感嘆號。
出國後,自以為長大的傅岑第一次情緒失控,他看著那個紅色感嘆號,訂了最快一班回國的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