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細去瞅那張照片,好像也沒……好吧,他承認臉上窩窩是比他大。
沈小滿把懷裡快被揪掉的白菊和爸爸的排排放,目光落向照片旁刻印的字,姓名後面就認識一個宿。
「和爺爺一個姓誒,宿……」
噘著嘴瞄爸爸。
沈庭章輕撫墓碑,一個字一個字念給他聽:「宿、喻、州。」
警校畢業,同年分派至同里三鄉派出所。2009年5月在抓捕毒販途中壯烈犧牲,終年24歲。
指尖划過數字,似被燙了一下。
沈庭章緊跟著收回手,掏出兩支話梅味棒棒糖。
「我說小少爺,成天看書看不膩啊,我就在你面前,也看看我唄。」
微風拂動落地白紗。
少年咬著糖輕車熟路翻進三樓,坐在窗邊。
頰側兩隻梨渦深深凹陷下去。
拖長尾音,又喚一聲:「小少爺~」
還不等他應,樓下先傳來中氣十足的怒罵:「宿喻州!你個小兔崽子,又去翻少爺窗了是不是!還不趕快給我下來!」
宿喻州拿著棒棒糖,悻悻吐了下舌。
那年,他們都剛滿十八。
兩個月後,宿喻州成功考上警校。
一年回來次數,屈指可數。
而他,數年如一日,隔著窗戶目送他一次次離開。
直至09年,年初。
「靜靜預產期在6月,到時候我應該能調回來。在這之前,還要麻煩小少爺再幫我多照顧照顧。」
他點頭應好,如往常一樣目送他。
可這一次,宿喻州失信了。
他也失信了。
…
細碎的光穿過樹葉縫隙晃入眼底,沈庭章仰著臉,默了許久:
「宿喻州,我來看你了。」
他拉著沈小滿上前。
「這是你兒子,今年6歲,眼睛嘴巴像靜靜,其他都隨了你。」
「大名遇書,小名小滿。下半年轉到同里上一年級,和你一樣,也愛吃酸的,性格倒是隨了媽媽,好靜,坐著看書能看一個多小時。」
「平常很乖,沒怎麼讓人操過心。就是有點挑食,不愛吃胡蘿蔔、西藍花……」
沈小滿臉被他越說越紅,噘著嘴巴嘟囔:「胡蘿蔔本來就不好吃。」
眼看爸爸把他兩歲時候尿床的事都給說出來,沈小滿趕緊大跨一步,在墓前噗通跪下。
「宿爸爸,我是小滿。」
「小滿,」沈小滿抓耳撓腮,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就道:「小滿過得很好,爸爸對我也很好,除了愛叫我吃胡蘿蔔。」
旁邊:「……」
「爸爸說你是英雄,小滿不太懂,如果你真是英雄的話——」又黑又亮的眼睛倏地睜大,童聲響徹天空,「能不能請你保佑爸爸,長命百歲!」
心臟驀地被撞了一下。
沈庭章抬手落到他腦袋上,用了點力揉搓,「……時候不早了,我們下次再來看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