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竟離得這樣近,氣息糾纏著,浮塵縈繞之中,他的臉似乎越來越近……
薛綰妤心底一顫,忙從他懷中掙脫了出來。
她動作太大,髮髻不小心掃過他的臉,似乎也驚醒了他。
肩上的力道消失,隨著兩人的分開,原本睡在兩人腿上的小月兒骨碌滾了下來,惺忪著睜開眼睛,咕噥著喊了一聲「娘親」,爬起來又投到薛綰妤懷中,不諳世事地接著睡了。
「當家的,我、我休息好了。」他叫停了馬車,不敢看薛綰妤一眼,紅著耳尖離開了馬車。
薛綰妤抱著小月兒,安靜地平復著心頭的亂緒:方才一定是她看錯了,陸回定然是沒有輕薄她的意思的,是她的錯覺而已。
傍晚他們找了一家驛館住宿,飯後陸回神色如常地來找她聊天。
「當家的,白日在馬車中,你究竟夢到了什麼?」
薛綰妤看著又恢復了疏離有禮的他,便也能心平氣和地與他說話:「我那會兒做了一個噩夢,夢見被人沉塘……」
陸回對於她在侯府的那段往事已經知道得七七八八,也聽晴雨說過,那日謝三爺在草堂中與謝晏川吵架時,曾提到當年要將薛綰妤沉塘一事。
清雅的眸中一暗,語氣便帶了幾分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慍怒:「當年鎮遠侯府真的將你……」
「沒有,他們還沒做到那一步。」薛綰妤自嘲地笑了一下,解釋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可能因為當時真的嚇壞了吧。」
當年在鎮遠侯府的祠堂,家主與幾位長輩商議的結果,是想將她秘密沉塘的。但是當時侯府的外帳出了問題,亟需一大筆錢來填上那個窟窿,於是便將主意打到了她的嫁妝上。
當時侯夫人身邊的嬤嬤偷偷來找她,說是只要她願意把嫁妝全拿出來,侯府便能饒過她這一次。
她的嫁妝大多是兄長為她添置的,單單擺在明面上的就不計其數,還有一些田產鋪子和鈔引,都落在她的名下,沒有她的同意,侯府拿不走這些東西。
她雖表面上答應了嬤嬤,但是想到這些東西都是兄長辛苦出海為她攢下的,她實在不甘願就這樣拱手送給侯府,於是將其變賣的變賣,隱藏的隱藏,實在出不了手的,就把貴的挑出來帶走,在一個夜晚,她讓心腹丫鬟在侯府水井與廚房的水缸中都下了大量的蒙汗藥,連夜帶著嫁妝逃離……
她與陸回講完這段往事,尚還有幾分後怕:「我那時運氣好,竟真叫我逃了出來,現在想想,若是半路被抓了回去,怕是就算我沉塘也不能解他們的氣……」
說是逃跑,更像是一種逃亡。
而對於逃亡,陸回最是能感同身受。
三年前他在景州接到父皇傳他回京的聖昭,卻在回京城的路上被人追殺,九死一生。傷重之時,若不是遇到了她,今日他也不能站在這里,聽她講述相似的經歷。
他心裡久難平靜,努力維持著顫抖的聲音:「幸好,幸好你當初逃了出來……」
「都過去了,」薛綰妤看著在一旁玩的開心的小月兒,笑容平和,「等兄長身上的毒解了,我們就能回清州了,以後再也不來京城了。」
陸回靜靜看著她,窗外的月光恰好點綴了她明澈的眼眸。
她說以後再也不來京城了,而他卻要留在京城,不能再陪她回清州了。
三日後,抵達京城。
陸回事先叫人先一步準備好了一座小宅院,讓薛綰妤與兄嫂在此暫住,並留了幾個人給他們做護院。其中有一位叫高朗的,陸回專門將他帶到薛綰妤面前。
「你不方便外出,以後有什麼事情都可交待給高朗去做。」陸回說,「我不能陪你們住在這里了,你且耐心等上三五日,我會儘快帶那位趙太醫過來為你兄長診治的。」
「嗯。」薛綰妤不知道他要去哪裡,要怎麼才能請到那位趙太醫,但是他神情篤定,成竹在胸,她便沒有多問,「那你在外面也要照顧好自己。」
「會的。」陸回給了她一個安定的笑,又去抱了抱小月兒,「你在這里乖乖的,過幾日我給你帶很多好吃回來,好不好?」
「好吃的!」小月兒正是嘴饞的年紀,「好呀好呀,那你快點回來哦!」
「好。」陸回抱著小丫頭,難得情緒外露,主動將臉遞給小丫頭。
小月兒也十分上道地抱著他的臉親了一下。
陸回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眼底生了幾分熱氣,嗓音微啞:「我走了。」
如果可以選擇,他其實也願意在她們母女身邊,給她們做一輩子管家。
*
「郎君,薛娘子來京城了!」北鳴偷偷跟隨這薛綰妤他們一路進了京城,而後迅速將消息送到了謝晏川那裡。
「她怎的來了?」先前她不是說,厭惡京城,再也不想踏入京城半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