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沉山會過意,不禁失笑出聲,又怕惹來蘇融不快,忙握拳抵著唇,忍笑道:「我不介意啊,我巴不得被人當成是伺候主子的。」
伺候二字被燕沉山特意揉碎了壓在齒間說出,更是帶著幾分促狹與曖昧。
蘇融腳步一歪,差點被腳下的毛氈給絆倒,色厲內荏地伸手戳了下燕沉山的腮幫子,威嚇道:「不許亂說話。」
大門敞開一邊,裡面傳出幾許零星的交談聲,蘇融邁步入內,越過門口遮擋的屏風,入目便見兩三個面生的中年人。
那幾人也看見了蘇融,目光交錯間俱是一怔,旋即很快便有人反應過來。
一名身著啫紅長衫的中年男人笑著朝蘇融拱手搭話,有人開了先,其他幾人自是也熱絡地與蘇融說話,蘇融繃著麵皮,露出那副慣常使用的笑,客氣又疏離。
他和祝雲霆走得近,本就不和這幾人有什麼交道,對方也心知肚明,因此幾人面上寒暄兩聲,蘇融便尋了個藉口扯著燕沉山走到外面沿廊上,刻意避開那人群,尋了個安靜角落長出一口氣。
沒了一樓的喧譁吵鬧,此刻這一隅小天地更顯清幽。
耳畔響起風鐸的聲音,入目便是萬家燈火,遠處山影連綿不絕延伸向天,近處穿城而過的一條河流更似緞帶灑落人間,映照著繁星與盈盈燭火。
登高望遠,亦能使人心境開闊。
蘇融深深呼吸著夜間晚風的蕭瑟,冰涼的氣息從鼻腔蔓延至肺腑,「以前來的時候倒沒發現,這角落看去景色倒是不錯。」
燕沉山側身回頭,正好看見門框處一顆腦袋縮了回去,想來是在偷著打量他二人。
「畢竟是個銷金窟,不得占個好地方?」燕沉山倒不在意什麼風景,但蘇融喜歡,他便也跟著喜歡。
「以往來時,只覺得哪哪兒都不順眼,更是恨不得一把火給燒了才好。」蘇融說著便不由笑出聲,仿佛也覺得這念頭幼稚可笑,他伸手輕拍欄杆,忽地沒頭沒尾道:「真沒意思。」
蘇融話語輕柔,仿佛被風一吹就能散落一地。
燕沉山望著蘇融的側臉,那張臉上神色淡然,目光平靜,好似一切如常,卻顯得格外孤寂。
燕沉山不說話,蘇融便繼續開口,「我開鋪子,賺錢,和這些我並不熟知的人打交道……沒意思,一點意思都沒有。」
「那主子想做什麼?」燕沉山也跟著將雙臂搭在欄杆上,輕聲道。
蘇融眼中閃過一絲迷茫,雙唇翕動開合,卻半晌都吐不出字來。
良久,他才搖搖頭,「我不知道。」
燕沉山深深望著眼前人,眼中情緒複雜莫名,二人一時間誰也沒繼續開口,唯有檐角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響。
蘇融指尖無意識地刻劃著名欄杆,在上面留下道道淺痕,每刻下一道痕,便像是在無聲地說了一句「沒意思」
蘇融本以為,對趙瀾的恨足以驅使他活下去,看著趙瀾一家人是如何遭到報應,那也曾一度是他的快慰,唯有見到趙瀾一家人痛苦,他才會感知到刺激,仿佛只有在那一刻,他才真正以蘇融的身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