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不要緊。」溫柔的聲音響起,落在老夫人耳中卻似那無間煉獄中爬上來的惡鬼在她耳邊說話。
「至少我還可以三五不時來看望你們。」蘇融漫不經心地將床幔一點點捲起,再小心勾在床頭的銀鉤上。
動作有條不紊,聲音不疾不徐。
「看看你們這般厭惡我,又不得不討好我的樣子。」
「你不知道我有多快慰。」
「我知道你們也後悔,肯定後悔趙瀾當年賞花宴上為何要救我,不如讓我溺死在湖水中,是吧?」
蘇融放緩聲音,安慰老夫人道:「祖母放心,哪怕我死了,也會化成厲鬼繼續纏著趙家的。」
老夫人瞪著眼睛,呼哧呼哧地喘著氣,手指顫抖著指向蘇融,仿佛要斥罵他,卻被堵著心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這般徒勞地發出嗬嗬聲。
蘇融將兩側的床幔勾好,又乖巧地坐在床畔,側身望著老夫人,眨了眨眼,「聽聞祖母身體不適,我特意送來人參,不過瞧著祖母面色紅潤,中氣十足,想來也只是小小風寒,這人參可是大補之物,為了祖母身體著想,還是只用些人參須下藥即可。」
唯有這般兩相傷害的痛,才能抵消他每一個孤寂苦寒的夜裡,心中翻騰咆哮的不甘與委屈。
至少在這一刻,他因羞辱了趙瀾一家而感到興奮,也沉淪於這般病態的歡愉。
眼見老夫人氣的渾身發抖,原本還有三分氣血的臉已經白的嚇人,怕是下一瞬就要暈厥過去,蘇融這才大發善心決定離開。
只是在起身準備離去時,剛走沒兩步又忽地一頓,轉過身帶著幾分歉意笑道:「啊……你瞧我,不小心踩到須子了,不過不要緊,洗洗乾淨還是可以入藥的,祖母萬莫嫌棄,身子要緊呀。」
說罷,蘇融再也不管屋內人,邁步離開。
屋外,只有燕沉山站在門外,甫一看到蘇融,燕沉山便立時站直了身子,宛若最為忠心的家奴,走到蘇融身邊。
蘇融也不知他聽去了多少,畢竟方才在屋內他一點都沒收著聲,一想到燕沉山會聽到自己那番刻薄話語,蘇融竟下意識目光躲閃,不敢與他對視。
蘇融僵硬地轉過頭,不去看燕沉山,自然也錯過了燕沉山眼中一閃而過的黯色。
「他人呢。」
蘇融開口發問,問的自然是不在場的趙瀾。
燕沉山有些不樂意蘇融開口就問別人,說話也有些酸里酸氣的,「不知道,興許去哄他女人了。」
話說的一本正經,仿佛剛才刻意嚇走趙瀾的人不是他。
蘇融抿唇點頭,隨口道:「那走吧。」
燕沉山這才稍稍平復了些許酸味,畢竟蘇融也沒打算去找趙瀾。
二人沿著來時路折返,蘇融走在前頭,腳步有些紊亂。
一路上都沒遇到趙瀾,踏出趙府大門的一瞬,燕沉山很明顯看到蘇融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