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林大這一去竟然也半天沒回。
蘇融這下倒沒那麼急了,林大心思剔透,慣常識人臉色,又是本地人,有他在一旁打點,倒也不怕燕沉山人單式微,被人欺負了去。
草草在丫鬟的伺候下用了晚飯,又簡單洗漱一番,還不及換藥蘇融便有些疲乏,想著林大和燕沉山還未回,特意叮囑了今晚守夜的小丫鬟,一有動靜就來喊醒他。
許是日所思夜所夢,蘇融竟夢到自己抱著一個身著嫁衣的女子,在眾人的促狹歡呼中,他慢慢地用金喜秤挑起那紅蓋頭,卻見到一張被劃花了的臉,正血肉模糊地望著他笑,一笑間那臉上的傷口便崩裂開,鮮血瞬間湧出。
再轉頭時,周遭哪有什麼歡慶的賓客,皆是一具具披著白袍的白骨,正「咯啦咯啦」地扭動著頭顱,上下牙關碰撞,發出陣陣令人齒冷的聲音。
蘇融足下猛的探出數隻白骨手,不由分說緊緊扣著他的小腿,眼看著就要將他拽下地獄——
蘇融大叫一聲,下意識抬腿就踢,然而並未踢到骷髏白骨,反而被一隻溫暖的大手緊緊握住了他的腳。
「別怕,主子……我在呢。」
低沉的聲音響起,蘇融半夢半醒間忽地一個機靈,瞬間瞪大了眼。
屋內燃著燭火,昏暗的燈火下燕沉山坐在他床尾,臉上似有倦意,但看見蘇融醒來後那僅剩的倦意便消失殆盡,此刻更是小心翼翼地握著蘇融的腳,生怕觸碰到他腿上的傷口,慢慢將它放下。
蘇融愣了一下,臉上尷尬一閃而過,假咳幾聲想要將腳收回來,卻不慎觸碰到傷口,瞬間痛地眉頭緊蹙。
「嘶……呼,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林大呢?」
燕沉山站起身,從床底搬出一個小凳子,隨後又去拿木盆和熱水,「剛回來沒多久,剛燒好熱水準備將主子叫醒,林大已經回屋睡去了。」
蘇融驚醒後還有些懵,含糊地應了幾聲,等燕沉山將木盆攙好熱水後端來床邊,又伸手去摸蘇融的腳。
那粗糙的掌心老繭划過他的腳踝,細密的觸感讓蘇融後頸發麻,忙要縮回來,假意怒道:「你幹什麼?!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燕沉山動作頓了一下,卻還是強硬地拽了出來,動作輕柔卻使了些許力道,不容置喙地將蘇融的雙腳都放進木盆中。
「這水裡我加了藥草,我家鄉孩童若是受了驚,晚上便要用這種藥草泡腳,這般才不會做噩夢,方才主子做噩夢了吧?」
燕沉山語氣沉沉,不急不緩,仿若老友一般娓娓道來,似乎生怕那熱水燙到蘇融,又不停地用掌心掬著水,一點點澆在蘇融的小腿上,當然是刻意避開受傷的那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