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清微微抬頭和賀淵四目相對,雙手無意識地揪住賀淵的衣角:「讀書本來就辛苦,一日好不容易得空,就別操心了,你喜熱鬧,散學後去茶肆吃茶,與人寫詩對對子,放鬆放鬆不是更好。」
賀淵的眸中滿是誠摯,看向於清的眼神,仿佛在凝視著無價的珍寶。
他嗓音沙啞地說道:「你和爹娘是我最重要的人,比起玩樂,我更想早日考取功名,保護你們。若沒有你們,我的生活就如枯草一般,毫無生機。」
於清只覺得此時的相公,那無比認真的模樣,似乎真的經歷過另一種沒有他、沒有爹娘的人生。
他輕輕捧起賀淵的臉頰,嘴唇緩緩靠近,帶著無盡的溫柔與關懷,如微風輕拂花朵,短暫卻深刻。
他雙手緊緊回握住賀淵,驅散了些許不安,語氣輕柔卻堅定:「別怕,我在,我永遠都在,永遠。」
賀淵所有的恐懼,似乎在這一刻慢慢消散。
豎日,下午。
下課鐘聲一響起,賀淵便急匆匆往山下趕,於清做事謹慎,但不識字,早時與賀淵說好,等他散學一起去伢行簽契書。
兩人去了伢行後,賀淵才發現,戶主竟是往日常來西瓜攤,聽書的老伯,依稀還記得老爺伯曾說過,他家小丫頭可喜愛七仙女的故事了。
每回聽完書,都會打賞個兩文銅板,小姑娘今日一身粉色棉衣,頭戴一頂兔毛圍帽,黑溜溜的雙眼打了個轉,嗓音稚嫩道:」爺爺,是會說書的大哥哥。」
老伯見到賀淵也十分意外,他聲音滄桑道:」原來是小先生啊,快,請坐。」
孟洪發現戶主居然與賀淵相熟,心中好奇,但面上依舊波瀾不驚,拿起茶壺倒了五杯茶水,笑道:」原來你們都是熟人啊,來,吃茶。」
賀淵牽著於清在老伯對面坐下,從容不迫道:」昔日賣瓜說書老伯很是捧場,未曾想還能有幸租賃老伯家的房屋,想來甚是有緣啊。」
老伯捋了捋鬍鬚,回道:」屋子老夫住了大半輩子,若是租給先生,倒也放心。」
賀淵一怔,突然想起昨日還說要把最大的臥室改成一間學堂,他不禁心中琢磨一番,最終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免得日後平添麻煩。
他略帶歉意道:」實不相瞞,我對屋子的布局亦是有些想法,您聽聽,若是不滿意,只當今日會友,如何。」
老伯刻滿歲月痕跡的臉上,變得沉重,沉思良久,才淺酌一口茶水,道:」你且說說,要如何改動,我在下決定。」
賀淵先是起身,規規矩矩行了個書生禮,才講自己的想法娓娓道來。
老伯聽後臉色漸漸緩和,眯著眼道:」你已然入了書院,何不刻苦學習,早日考取功名,何必多此一舉。」」此言差矣,能鞏固自身學識,亦可助力他人,同時還能賺取收入補貼家用,如此種種,豈不快哉?」」老伯身為讀書人,自是明白小戶人家供學艱難。其實讀書之苦,不僅在學子自身,更累及身旁親眷。為親眷計,為家中減負,實乃為人子當盡之責。」
老伯倒茶的手,微微一頓,疑惑道:」你怎知老夫亦是讀書人。」
賀淵嘴角輕揚,淺笑道:「昨日小生見臥房窗口處擺有一方書桌,其木桌上痕跡斑駁深邃,屋中縈繞著一抹淡淡書墨香,由此不難推斷,戶主是位學識淵博之人。」
老伯將茶水一飲而盡:」原來如此,還真是後生可畏啊,往日榕樹下聽書時,老夫便覺得你是位能人,只可惜相識恨晚,明日老夫就要啟程趕往府縣。」」若非如此,定與要你好好談論一番學術,我雖為舉人,可唯一的兒子,卻不喜文墨,一心鑽研生意,可惜,可惜啊。」
賀淵溫聲寬慰道:「老伯莫要嘆息,世間事皆兩全,令郎擅長商賈之道,亦是一種成就,晚輩有幸得您賞識,也是莫大機緣。」
老伯淡淡一笑,對孟洪輕聲說:「有勞孟洪君費心,且準備好紙筆,等契書寫好,就可以簽字畫押了。」
第67章
契書統共三份, 一份歸戶主,一份歸租客,還有一份則交由伢行留存。戶主與租客皆需向伢行給付二百文的佣金。
老伯將於清給的六兩銀錢裝入錢袋, 而後接過契書, 詳加審視一番, 這才開口道:「如此甚好, 老夫尚有事務纏身, 這便先離去了。」
言罷, 他牽著小姑娘的手, 行至門口時,又回頭說道:「小先生,屋後方乃是一大片耕地,其中有我一小塊,地前有棵橘樹,只是長久荒廢了, 倘若不嫌棄, 可種些小菜。」
賀淵欣喜萬分,連忙起身,快步趨近老伯,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怎會嫌棄,晚輩是歡喜極了,多謝老伯。」
老伯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反正閒著也是荒草叢生,求學之路漫漫,願小先生堅守初心, 咱們後會有期。」
二人回到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