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玄鱗在一起的時候,身上連一點油皮都沒破過,吃進嘴裡的飯,喝進嘴裡的水,溫度都是正正好好的,不涼也不燙。
洗完的頭髮,會有人立刻給他烘乾,身上沾一點塵土和污漬,都會被溫熱的水流輕柔拂去。
那雙眼睛很少哭,剛哭起來就有人抱著他哄,輕柔擦去他臉上的淚痕,舔去他眼睛的紅腫。
可現在……
他渾身都是傷……
額頭有塊磕傷,在單薄的皮肉上鼓起一個泛著青紫的包。
一側臉頰浮起深紅色,上面的指印連成一片。
胸口處有兩道圓疤,像是手指頭按在了宣軟的饅頭上卻沒有彈起來,留下一個刺眼的凹痕。
小臂、膝蓋、小腿,都有著不大不小青紫紅黃的淤傷。
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李青辭從來沒有這麼可憐過。
被可憐的李青辭,此時卻安穩睡著。
他頸側的衣裳被挑開,露出脖子上掛著的黑色細繩。
底下那片白色的月牙狀鱗片,被一隻寬大的手握住。
似是要從他脖子上扯下來。
許久。
握住鱗片的手一直沒動。
直到,一道細微的嚶嚀聲響起,堅硬的下巴被柔軟的髮絲搔動。
「玄鱗……玄鱗……」
睡夢中的李青辭無意識地喊出這個名字,臉頰緊貼著一截溫涼的脖子。
寂靜中恍若響起一聲無奈的輕嘆。
泛著涼意的鱗片,重新貼在了溫熱的心口處。
四下靜謐,一夜好眠。
李青辭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睜眼後只覺神清氣爽。
他屈起腿橫在兩條堅硬的腿上,繃了繃腳尖,語氣有些遺憾:「沒有尾巴纏我的小腿了,被纏習慣了,冷不丁地不纏了,還挺不習慣。」
被他壓在底下的黑色身影沉默不語。
李青辭腦袋枕在一片寬闊的肩上,他攥住一條手臂,舉到嘴邊,親了親冰涼的手背。
「手好涼呀,我給你暖暖好不好?」說著,李青辭把這隻手掌擱在自己臉上。
恰好是昨天挨了巴掌的半張臉。
李青辭用舌頭頂了頂腮,發現不疼了。
他翹起嘴角笑了笑,往上竄了竄,「啪嘰」一口親在玄鱗嘴上,動靜十分響亮。
「玄鱗,你真好,我真的好喜歡你啊,好愛好愛你!」
李青辭笑得眼都找不見了,歡快的笑聲直直撲了蛟滿臉。
床內陰沉的黑氣被這毫無章法又極為親熱的親吻親散許多。
李青辭一直樂顛顛的,歡快地抖著腿,時不時就在那張滿是黑氣的臉上親一口。
「玄鱗,我好喜歡這樣呀,我早就想親你了,現在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真的太好了,我真的太開心了!!!」
李青辭扭過頭,在玄鱗嘴上重重親了一口。
自顧自親了好一會兒的李青辭,終於覺得有哪裡不對,他伸出手指頭戳了戳玄鱗的臉頰:「你明明都醒了,幹嘛不跟我說話?」
玄鱗面無表情,似是無知無覺。
李青辭努著嘴,不大高興,語氣里透出一股無法遏制的委屈:「你怎麼這樣?睡著的時候不理我就算了,睡醒了也不理我。」
話落,仍是一片沉默。
李青辭輕輕哼了一聲,用腦袋拱他:「不理就不理。」
他撈著身側垂落的大掌,在五個指頭上挨個咬了一口,然後一把丟開手,起身下床。
稍作收拾一番,李青辭離家上衙。
他坐在案桌後數著時間,深刻體會到什麼叫度日如年、心急如焚、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一到放衙時辰,李青辭率先掀袍離去,甩了身後眾人一大截兒。
晚間。
李青辭喜氣洋洋地挨著玄鱗躺下來,捧著他一隻手親,倏地一下,手抽走了。
李青辭撇了撇嘴,湊過去抱他的腰,剛抱沒一會兒,人被推開了。
「不抱就不抱!」李青辭不高興地努嘴,照著他一條腿,一連踹了五下。
李青辭轉過身,背對著黑色身影。
夜色漸深。
李青辭困意愈濃,他轉過來,挨挨蹭蹭地偎在玄鱗身邊,額頭虛虛抵著肩膀,鼻息間全是清冽的氣味,很快,李青辭沉睡過去。
在蹬鼻子上臉這件事上,人是沒有止境的。
李青辭一日比一日得寸進尺,先是越挪越近,一人一蛟緊緊挨著,高大的男人被擠到牆邊。
李青辭手裡總要攥著點什麼,先是一截兒袖子,慢慢的,袖子換成兩根手指,換成一整隻手,換成一條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