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魚他也不吃,太小了,刺多,他喜歡吃沒刺的大魚。」
高瓊枝母女二人夾的菜,都被他倒在了盛骨頭的碟子上。
高瓊枝母女面面相覷。
李青辭抿著嘴,心有羞赧,也不知該怎麼圓場。
玄鱗捏著桌上的熱帕子,像對小孩子一樣,仔細給他擦乾淨手:「行了,吃你自己的吧。」
李青辭忽然覺得脖子上頂了個大石頭,讓他抬不起頭見人。
高瓊枝到底年紀大些,沒跟小輩計較,她肩膀一垮,口吻隨意道:「好了,吃飯吃飯,青辭,那個甜湯我夠不著,你給我添一碗。」
李青辭心裡的尷尬漸漸淡去,他順著台階下來,起身給她盛湯。
玄鱗眉心一擰,當即就要說話。
李青辭趕緊朝他眨眼,面露哀求,示意他別再說話了。
「玄鱗,你喝不喝?我給你也盛一碗。」
玄鱗呵呵冷笑:「不用,我有手有腳,能自己盛。」
高瓊枝倒是沒生氣,反而笑得很慈祥,她滿臉欣慰地接過甜湯:「我兒就是孝順。」
李青辭:「……」
玄鱗臉色陰沉。
李巧妤頭皮都麻了,她站起身道:「娘,哥,我吃飽了,先走了。」
反正也吃得差不多了,說完,她立刻溜了。
高瓊枝喝了兩口甜湯,朝李青辭道:「你留下,等會給你爹上柱香。」
李青辭明白她的意思,在底下扯了扯玄鱗的袖子:「你先回房吧。」
玄鱗瞥他,又冷冷掃了一眼高瓊枝,刷地起身離開。
等人走遠了。
高瓊枝氣不過,低喊道:「你看看他最後那個眼神,啊,他什麼意思?我好歹是你名義上的母親,他就對我如此不敬,到底是對我有意見,還是你私底下就委曲求全,對他百般遷就!」
李青辭嘆了口氣,緩聲道:「他與正常人不同,從小離群索居,不通人事,他沒有其他意思,只是見我給你盛湯,覺得你使喚我,略有些不高興。」
高瓊枝冷哼一聲,擺手道:「算了,日子是你自己要過的,與旁人無關,好賴你都自己受著。」
李青辭知曉她是好意,也是默認,笑道:「謝謝太夫人。」
雖然她阻攔也沒用,但是能被支持總歸要開心些。
高瓊枝換了口氣,心平氣和道:「你那個落水的未婚妻是不是打從他那來的?」
李青辭沒有隱瞞,坦誠道:「是。」
高瓊枝沉默,她早早就看出來李青辭心裡有人,以為他那個未婚妻不是幌子,可能真有這個人。
沒成想是個男人。
高瓊枝擺手道:「你回去吧,府里的人我會管好,不會泄露一絲一毫風聲。」
男大未婚,在府里養個沒名沒分的男人,傳出去有礙名聲。
李青辭站著沒動,抿了抿嘴,不大好意思道:「你們、怎麼看出來的?」
有旁人在時,他很注意分寸,跟玄鱗沒有過於親密的舉動。
當然,私下裡,他們也沒有親密的舉動,本來也不是那種關係。
高瓊枝默了默,嘆氣道:「你上下衙,他天天去接送,一回不落,他夜夜睡在正房,你晚上經常遣回馬車,跟他倆人在外面逛游,一到休沐,不是睡到日上三竿,就是一大清早不見人影,天黑了才回來,就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也沒有這麼親的。」
李青辭低著頭沒作聲。
高瓊枝又道:「這些也就罷了,主要是你,你變了。」
「這個男人沒來之前,你也會說說笑笑,但那種感覺跟現在是不一樣的。」
視線落在窗外的花池上,她指著梔子花道:「現在的你,像是長在土裡的花,有根,每到清晨,花上沾染著露水,看著生機勃勃的,格外喜人。」
「以前的你嘛……」她指了指架子上插在花瓶里的荷花,「像活在瓶子裡的花,看著還是很鮮艷,但是沒有根,難免少了些生氣。」
李青辭聽完,釋然一笑,朝她躬身行禮。
他一直以為,隨著時間的流逝,玄鱗會在他的記憶里越來越模糊,心裡那份未言明的感情也會逐漸淡去。
可,結果很顯然,他並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豁達、坦然。
玄鱗走了,他的心空了一塊。
雖說還是照常活著,但缺了一塊心活著,到底不如圓滿地活著。
現在,他每天晚上臨睡前,都很期待第二天升起的太陽。
他和玄鱗總有很多事要做,有很多酒樓食肆沒嘗過,城裡城外,河湖眾多,有很多適合釣魚的好地方沒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