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告訴我,那次離開三千人,只有四百多人活著走出來。」
觸目驚心的數字從孟昭嘴中說出來,似乎是不忍,孟昭輕輕抿著唇,頓了頓才接著道。
「祭司與我談了很久,可我仍舊頑固,不願放你離開我,他說神愛世人,你的塵世在蒼梧,自然要回去,我不那樣認為,你是火鳳賜給天下的神跡,又為何只留在蒼梧?」
「不歡而散後,我一直很鬱悶的在想這個問題,後來李家主又來找我,我想,明誅,也許是蒼梧百年千年沒有出現神跡主的緣故,我真的不知道,他們竟然這麼在乎你。」
「李家主說你天生冷心冷血,我仍堅持你有心,所以我們打了個賭。」
孟昭的聲音輕柔如春風拂面,低緩纏綿的說出來,如同情人低語呢喃。
李明誅眼皮一跳。
「他說,你是蒼梧經久不停的一場雪。」
「我說,你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
「所以,他派了熙未來,而你,在我死後殺了她。」
李明誅呼吸一窒,眼底的明滅不定的光亮逐漸熄滅。
孟昭看著她的反應,手中的力氣收緊,甚至有些發顫,她勾著唇笑,「我知道,你到現在都沒有後悔殺熙未,因為你李明誅,李帝師,神跡之主,從來都不會後悔自己做的決定,你讓我輸的一敗塗地。」
「原來,真有人天生冷心冷血。」
「我……」李明誅渾身都在發抖,她有些茫然的看著孟昭,說不出話來。
「所以,我給你下毒,我與程咎設局,都是因為我恨你,李明誅,我恨死你了。」
過了很久很久,李明誅才從孟昭的話中反應過來。
「所以……」李明誅有些艱難的開口,壓抑著哭腔道,「所以你騙我?」
孟昭一頓。
「你竟然到現在還只在乎我欺騙你?」孟昭覺得有些荒謬,她嗤笑道,「如何呢?我騙你的,又何止是這些?李明誅,被人戲耍的滋味怎麼樣?從高堂掉入泥潭,只能仰視別人的感覺如何?」
李明誅呼吸突然變得艱難,她張了張嘴,可是渾身都在發抖,一雙眼睛在此刻,脫去茫然無措,痛苦掙扎,一種名為恨的東西悄然而生。
李明誅死死地盯著孟昭,懷著最後不死的希冀,想要從那雙譏諷的眼中看到一絲不忍和哀憐。
可是沒有,一點點都沒有。
孟昭就是那副大仇得報的樣子,她笑的快意,笑的明媚如初。
「孟昭……你真的……」不死心的質問在一聲譏諷的輕笑聲中湮滅,李明誅怔怔的看著孟昭溫柔而決絕的眉眼,沒了話。
「還要問什麼,還要自取其辱嗎?明誅,我不僅騙你,我還騙小策,如何呢?我與楊成昀聯手,與鎖雀樓合作給你下毒,第二次呢,明誅,你第二次栽在我手上了。」
「世人都說你強大冷靜,無所不能,可我怎麼覺得,你很笨呀?」
「孟昭……」李明誅喉嚨中發出不明的哽咽,咬著牙,失去所有力氣,任憑鐵鏈將她吊起來,她痛苦的閉上眼,輕聲呢喃,「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她咬著牙,閉上眼的瞬間,眼淚顫顫墜落,她執拗的偏過臉不去看孟昭。
孟昭垂眸,斂去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緒,慢慢站起身來,鬆開對李明誅的禁錮。
被掐住的地方迅速泛紅,孟昭目光一頓,輕笑道,「明誅細皮嫩肉的,我真不願看你受刑。」
「你若主動交出神跡,我便免去你的刑罰,興許我高興了,還能讓你再看小策一眼。」
李明誅沒有理她。
「明誅,我知道你的,你既然對小策有感情了,自然不會輕易鬆手,你說,我要讓他陪你來寒潭受苦受難,你會妥協嗎?」孟昭輕啟紅唇,好整以暇的盯著李明誅的臉,不放過一絲一毫情緒變化。
可惜什麼都沒有,淚痕像是突兀添上的,過分修長的睫羽上濕痕猶在,可那張臉,又成了無數日夜腦海中構想的冰冷。
孟昭有些笑不出來了。
「你恨我了呀。」她輕輕道。
「恨比愛容易,明誅。」孟昭低眸笑著,「我用十八年,讓你看清我的真面目,這種正大光明站在你面前的感覺,真的很舒服呢。」
李明誅用一個心動的瞬間愛她,可恨她,卻用了足足十八年。
孟昭想。
她後退兩步,「今日到此為止,你一日不交出神跡,便在這裡關一日,用刑罰也好,拉小策陪你也罷,你只要明白,沒有神跡,我能做出來的事情比你想像的要瘋狂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