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誅漫不經心的垂下眼瞼,長而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陰影,安靜不語時美的像一副潑墨山水畫。
「沈丞相那時還喜歡日日往帝師府跑,整條街的人都知道沈丞相對新上任的小姑娘多有關照呢。」李明誅隨意道。
沈歸河的笑臉一僵。
「時日不早了,趙將軍,請。」李明誅看了一眼天色,側身對趙利道。
趙利亦然如此,兩人旁若無人的無視沈歸河,踏上金鑾殿前的台階走入金鑾殿。
金鑾殿內,少年帝王高坐紅檀木龍椅之上,神色晦暗不明的隱在珠簾之後。
「有本啟奏,無本退朝!」趙常德站在程策身邊,聲音尖細的喊。
李明誅手中拿著笏板,她不站在文武兩隊,因為是先祖親封的帝師,先帝對她甚是重視,允許她站在文武百官之上,先祖之下,無上榮光予她,一時間風光無量。
「陛下,臣有事啟奏。」
站在文臣列的禮部尚書移步出來,緋紅朝服端正,他手持笏板,面容嚴肅認真。
「新州城內饑荒許久,百姓飢餓困苦,難以生存,甚至出現易子而食的現象,臣懇請陛下開倉放糧,以國庫之充盈救百姓於苦海!」
「李帝師。」程策慵懶的聲音從珠簾後響起。
李明誅也適時出聲,冷清的聲音響徹金鑾殿。
「微臣也正為此事擔憂。」
先祖許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程策允她不跪之恩,三代帝王對她皆是愛恨深重。
她的聲音如珠玉落地般清澈微寒,在寂靜無聲的大殿上格外清晰。
「陛下。」
沈歸河從文臣之首位站出來,手執笏板跪地,「陛下,新州城饑荒之時,守城城主並未上奏於朝廷,且新州城位屬江南地帶,江南物產豐饒,糧倉眾多,何至開國庫救百姓?」
「不知禮部尚書與李帝師從何得知新州城饑荒之事?況且今年啟楚各地收成都比去年翻了一番,地處江南
地帶的新州城收成應該更好才是,何至於饑荒?」
李明誅站在高位,將冰冷無情慾的目光放在伏地跪拜的沈歸河身上,冰冷刺骨的,讓人膽寒的,如神袛般的眼神。
禮部尚書眉頭緊皺,他抬眼對上李明誅的眼神,卻發現李明誅的眼神正緊盯著沈歸河。
「沈丞相覺得,是誰告知於我?」李明誅的聲音冷了下來。
「這要問李帝師自己,從何得知此事。」
趙利站在武官之前,極為氣憤的瞪了跪地不起的沈歸河一眼,可是沒有李明誅的指示,他也不敢貿然上前。
程策坐在珠簾後,隱約看不清李明誅的臉,可是聽李明誅的語氣就是不大高興的樣子,他剛要張嘴說話,就聽見李明誅的聲音響起。
「是神跡告知於我,這個答案,沈丞相可滿意?」李明誅微微側眸看去。
「各位都知曉,蒼梧世代守護神跡秘密,而我,更是作為神跡這一代所選擇的主上,與天同心,侍奉國主,就在昨夜,我夜觀天象,發覺西北角明滅不定之星墜落於新州城處。」
「睡夢中,火鳳降臨,業火焚燒,我置身新州城中,見百姓掙扎與苦難之中,幼童瘦骨嶙峋,血肉缺失,街道荒涼,滿是屍身,火鳳的火焰燃燒著死者身軀,最後,我得到神的旨意。」
她說這話的時候很平靜。
「神告知於我,新州城,天災人禍致使百姓陷於水深火熱之中。我身為神跡主,身為蒼梧女,身為啟楚臣,何至於眼睜睜看著我啟楚子民淪落至此?」她眉頭微蹙。
「於是今日,微臣斗膽,向陛下要求開國庫救濟新州城百姓,以彰顯天家之恩。」
「江南糧倉眾多,可物價亦高,國家徵用恐引起不滿,故而不便。今年收成,南方一帶確實如沈丞相所言,然而新州城今年大雨連日,田中莊稼大都不幸遇難,吃了這麼久的存糧,如今糧倉已盡,自然要開國庫救濟。」
「沈丞相,還有問題嗎?」李明誅從始至終,語氣冷淡,神色平靜。
只有在談及神跡與新州城百姓的時候,眉頭微蹙,似是情緒波動。
青玉發冠精緻疏離,襯的她的眼,冷淡又輕狂,李明誅問。
「誰有問題?」
誰還敢有問題?
天下人為之趨之若鶩的神跡,天下人忌憚的神跡,李明誅如今將神跡放在明面上,誰敢與天地之間唯一的神跡之主抗衡?
沈歸河眼神陰鷙的看著李明誅,迎上李明誅冰冷無情慾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