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白然強留著理智,岔開話題問他事情辦的怎麼樣。
宋敘吻她的動作一頓,半晌,緩緩抬起頭來。
他眼中不知何時氤氳出了薄薄的霧氣,潮濕地望著她。
溫白然心頭咯噔一下。
雙手一點點從他臉上滑落,她眼裡的擔憂像陰鬱的天,「怎麼了,是不是高院長說什麼了?」
「不,我還沒見到他。」她的手這麼軟,掌心已經熱了,指尖還有些冰涼。
宋敘牽起她送到唇邊,側頭在她掌心裡細細地吻。
他很溫柔,動作繾綣到有些不像他。
溫白然怔了怔,倏地反握住他,「跟我說實話。」
風在車外呼嘯著,宋敘眼尾的暗角變得濃郁。
他沉聲說,「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
第37章 釋然
腦神經膠質母細胞瘤。
惡性程度4級。
位於顳葉的瘤體難以摘除, 浸潤性生長的腫瘤與李淵的腦組織幾乎融為一體,無法手術,放化療的作用微乎其微, 樂觀估計, 李淵的生命還有兩個月。
高副院長說的發作不是胃痛, 而是腦神經異常放電導致的癲癇。他腦子裡就像有一台電刑椅, 劇烈頭痛和越來越孱弱的身體讓他無法承受,一旦這個開關啟動, 他隨時都會死在上面。
告訴她這一切的人不是宋敘, 是周凜。
他提前趕回來,沒有去醫院, 而是直接和她約在了W酒店的咖啡廳。
他帶來了一沓資料, 非常厚。
裡面記錄了李淵從發病至今的所有診療記錄。
從兩年前發現到現在, 李淵一共做了兩次手術。
期間放療、化療、聯合治療用了無數。
所有醫生都說,以這種位置和惡性程度的腦瘤來說,他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蹟。
溫白然聽到這些的時候目瞪口呆, 第一反應就是怎麼可能呢?
他明明只是瘦了一點、只是吃壞了東西, 他昨天還在病房裡看原文書、跟她聊天的時候精神都還很好,結果周凜今天告訴她李淵已經沒有幾天可活了?
「這個玩笑不好笑,周凜, 他是你哥哥。」她嚴肅地說。
說完看見周凜沉默的表情,她臉上的血色盡數消退, 聲音幾不可察地發著抖,「你什麼時候知道這些事的?」
周凜沉聲說, 他只比她早知道一個星期, 李家裡人到現在都還蒙在鼓裡。趕回來前周父問他,他也沒說實話。
他說, 李淵的意思是不想驚動任何人。
溫白然難以置信地到連那些資料都拿不起來,「怎麼會這樣......」
「那天我們在深大醫碰見,我就準備告訴你。」周凜深呼吸。
溫白然愣了一下。
那天......她去深大醫調試設備,恰好碰到他們從電梯出來,她下意識猜是不是有誰生病了,可她怎麼也想不到是這麼嚴重的病。李淵看起來那麼淡定,她根本沒當做一回事。
李淵那天確實帶周凜去拜訪了幾個舊友,後來到醫院,他和腫瘤科主任談話時讓他在外面等。周凜好奇,上午和那些商界人士見面他都沒有避開他,現在不過見個醫生而已,有什麼話是他不能聽的?
他又折回去。
門後卻隱約傳出瘤體持續增長、壓迫情形不容樂觀、最多還有兩個月,這些術語名詞周凜一個都聽不懂。
他打電話給蔣世金,讓他幫忙查查。
蔣世金現場上網搜索,將結果一條條念給他聽,也禁不住後怕,「靠...你讓我查這幹什麼?你病了?不是吧大哥,你不要嚇我,這病真的會死人的!」
周凜當時和他反應一樣,誰病了?是那個主任?還是...李淵?
怎麼可能會是李淵?
他才從國外念完書回來,姨媽這段時間還在瘋狂催他結婚,對了,他不是還有個異國女友。
溫白然也記得這件事,「對啊,她知道嗎?難道他們是因為這個分的手?」
周凜沉重道:「如果我說根本沒有這個女友存在,你信嗎。」
「怎麼可能呢,我還看過他們之間來往的書信......」話到這裡,她猛地一怔。
腦瘤的伴隨症狀其中一條是精神障礙。
生長在顳葉部的腫瘤壓迫了神經組織,致使神經功能產生了器質性改變,李淵再怎麼復古浪漫,也不可能同一個不存在的人通信長達三年之久。
溫白然從前天真地問過他,你難道就不想知道她長什麼樣子嗎,你怎麼確定她給你的這些信息都是真的呢?
李淵從來都是不在意外表的人,靈魂伴侶追求的是靈魂共振,只要對方的靈魂可以和他共鳴,他曾一度不在意她的性別。但溫白然的話還是在他心裡埋了一顆釘子。
有天他心血來潮,調查了一下對方在信里提過的家庭住址,發現那只是加利福尼亞州的一家花店,店主是一對白人夫妻,他們膝下無兒無女,也沒有與人通信的習慣。
從這裡開始,就像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隨著他把所有得到的線索一一追查下去,發現它們全都是真實存在的,但又都不是對方在信里描繪的那樣。直到他注意到對方提到常去的一家咖啡館竟然是他旅遊時去過的手工藝品店,他才察覺到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