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後的玄關連通著客廳, 沒有開燈, 整體黑白風格的室內在傍晚時分顯得無比壓抑。
周凜沒穿上衣,陰沉著臉, 整個空間在他身後的昏暗裡無限延伸著, 像個巨大的黑洞。
這些天他整個人瘦了一圈, 精壯的上身骨骼感更強了,肩膀緊繃著抬高,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下身的灰色運動褲又寬又大, 褲管蓋過了腳面, 萎靡的拖到地上,和他上半身蓄勢待發的緊張完全是兩個世界。
「滾。」他眼裡噴火。
這是一周來他第一次開口和蘇怡說話。
聲音粗啞著,刺耳極了。
蔣世金不知道剛才房間裡發生了什麼, 但顯然他和溫白然都誤會了,不由皺眉, 「凜,溫白然來了。」
這名字一出, 仿佛地震。
蘇怡身形一晃, 難以置信地轉頭看著他,她怎麼會來呢?她不是說不來嗎?
「是蘇怡去找她的。」
蔣世金本來以為她終於做了件有用的事, 現在看,簡直多餘的不能再多餘了。
他上前,臉上一言難盡的表情希望周凜有個心理準備,「她剛才以為你們在...你要去追就快去,她才剛走。」
周凜臉上的陰影像碎掉的牆灰一樣簌簌掉落,露出本來的慘白,他有些激動地想上前,腳下卻仿佛被千斤的鎖鏈捆著,眼底亮起的光倏爾侷促地縮成一團。
狂傲的獅子也有膽怯的時刻。
溫白然就是這個時刻。
他突然轉過頭,看向餐廳里的那個花瓶。
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印象里,它早就碎了。
溫白然蹲在地上,一片片把它們撿起來。
可碎掉的東西再怎麼拼還是碎的。
他答應過她要再給她買一隻新的。
是這隻嗎?
一瞬間,周凜臉上掠過許多複雜的神情,喉頭幾欲震動,卻乾澀的發不出任何聲響。僵在原地的腳跟重重落回原位,屋內的暗影重新像山一樣將他的肩膀壓垮。
黑夜來得悄無聲息。
//
溫白然從金湖府出來打車去了渡。
這兒的經理很久沒見到她了,再見依然第一眼認出來。
「溫小姐,好久沒來了。」
經理在這兒乾的年頭不短,有眼色,會看人,和周凜那群人熟得很。
這段時間他和蔣世金都來得少了,來了身邊也不見溫白然,倒是那個姓蘇的女孩兒露了兩面。以經理對他們的認識,從溫白然獨自出現在這兒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今天想喝點什麼?我來安排。」就算分了,溫白然的份量也不輕,經理對她依舊客氣的很。
溫白然淡淡笑笑,道了聲謝,「再等下吧,還有個人。」
周末了,場子裡人不少。
她四處望望,說:「幫我找個安靜點的位置。」
「那二樓吧?我們樓上剛裝過,幾個臨窗的卡座都不錯。」
「可以。」
經理抬手叫來服務生,「小林,來帶溫小姐去二樓。」
渡在這條街上開了好幾年,之前完全是個清吧,後面干不過其他場子,差點關門,是周凜和蔣世金一塊兒扔了點錢注資才活下來。
老闆用這錢把店裡重新裝修了一番,現在成了這條街上的網紅打卡地標。
當初投資的事情看起來只是周凜的一時興起,因為金額不大,連周家都不知道。
溫白然問過他為什麼心血來潮,他也只是說喝慣了這裡的酒。
但現在看看,也許並不完全是這回事。
夜漸深了,樓下熱鬧起來。
溫白然看了眼時間,快十點了。
她抬手叫服務生上杯咖啡,下完單,服務生還沒走,一個人拉開了對面的椅子。
瘦長的手,沒有任何裝飾。炎熱夏季,他淺藍色長袖襯衫的袖口一絲不苟地扣緊著。迷離燈光下,那隻沉穩把控座位角度的手仿佛有種叫人心都跟著靜下來的魔力。
溫白然驀地抬眼,驚喜地認出他,「李淵哥!」
男人金絲眼鏡下的雙眸析出內斂的笑,「好久不見了,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