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那時是無意,周凜今天也未必就是有意,可她不在意打碎的香水價值幾何,偏偏鑽進買花瓶時,周凜答應每周送她一束花的承諾里。
每周一束花持續了一個半月,因為他要出國看比賽,停了。
現在花瓶沒有了。
以後也不會有了。
溫白然心裡很空,好像花瓶碎了,她心裡的東西也跟著碎了。那種空洞很可怕,沒有止境的虛無,她在身體裡找不到自己。
從前那個清高的溫白然,去哪裡了?
後來他們和好,周凜在床上摟著她,說會再送她一隻花瓶,奧地利水晶的,全球限量。他一邊說一邊吻她的眼睛,像要吻掉她那天的淚。
她拒絕了他昂貴的補償,以為這樣就能找回一點自我,但她的自我究竟丟在哪裡了,她其實還沒有發現。
周凜這會子沒動靜了,大概是玩得正高興。
跟他在一起的太久,溫白然不用思考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微表情代表什麼意思,哪怕就是哼一聲,也是有不同含義的。
雖然已經下定決心忘掉,但還是時不時想起。
不妙的感覺這不就來了。
溫白然有些泄氣地閉了閉眼,片刻後又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她用手機搜索附近的酒吧,發現酒店樓上就有一家。
既然近水樓台,不玩一下都對不起自己。
換了衣服出門。
君夜。
溫白然是在這兒碰見宋敘的。
記憶里,她剛到沒多久,才喝了一杯,意識尚清醒,還分得清他跟早上來時穿的不一樣了,黑色襯衫配銀色西褲,領口散開兩顆,好像已經喝了不少,他鎖骨以上都紅了。
成熟的背頭露出他冷而俊的臉,鋒利的眼尾泛著點不易察覺的微紅,迷離出強烈禁慾的澀與溫,好看得跟他旁邊的中年光腦門客戶仿佛不在同一圖層。
宋敘叫她在公司里的英文名,「Vivi。」
「你在這兒。」
「你電話怎麼打不通。」
溫白然色令智昏地晃了下神,「...你下午找我了嗎?」她低頭去看手機,抱歉地說,「我忘記插卡了,不好意思。下次你可以用APP打給我。」
宋敘寬容道:「不是什麼急事。」
不是急事,但是找過她。
他說話有點繞,幸好溫白然還清醒。
調酒師這時過來送她的酒,「您的白蘭地,請慢用。」
「謝謝...」
兩人說話時,客戶已經告別了宋敘,先走了。
整個吧檯邊上,又只剩他們兩個。
像昨晚的公司。
也不知是不是哪根筋搭錯,溫白然忽然斗膽問他,「要不,我請你喝一杯?」
第4章 第一天
酒吧凌晨三點打烊,此時尚早,客人又大多數住在樓下,將近轉點了還不斷有人進來,多半都選擇了窗邊的位置,靜謐的城市夜景是最好的下酒菜。成雙成對的情侶直奔裡頭的卡座,那兒燈暗,方便曖昧隨酒精發酵。
吧檯明亮,也一直清淨。
宋敘留下來了。
嫌白蘭地太淡,溫白然重新叫了杯威士忌,吩咐不加冰,但要一杯冰塊。
「這樣喝口感比較好?」宋敘沒見過人這樣喝酒。
一杯酒,一塊冰。一飲而盡,冰在嘴裡咬碎。嘎吱嘎吱的聲音,凍得她呲牙,五官都皺起來,捏著鼻樑、捂著額頭,等神經受激的感覺散去,她又叫一杯,重複上述動作。
她喝得很豪邁,宋敘從她嚼冰的表情里看出一種自虐般的解脫。
仿佛是要擺脫某種痛苦,她選擇另一種方式凍結。
溫白然舌頭都凍麻了,胡亂在口腔里繞,「你也試試。」
她招手又叫一杯。
宋敘婉拒,「我不能喝了。」
他今天見了三個客戶,喝了三場,快到極限了。
溫白然聳聳肩,寥寥說聲,那好吧。
面前的愛爾蘭咖啡香味很足,容易下口。
杯底一圈沉澱下來的咖啡漬格外刺眼。
宋敘用左手中指和拇指把著杯壁,食指沒規律地敲著杯口,看身邊人仰頭吃下今晚的第五塊冰。
他問她,你很喜歡喝咖啡?
從昨天到現在,她給了他三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