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會這樣呢?
為什麼明明最該恨她的人會這樣呢?
就算是走到了這一步,程今越還覺得恍若夢中。
「小越……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她聽到懷鈺的聲音。
懷鈺將程今越整個人緊緊地抱在懷裡,就像他們相識的第一天,像從前程今越抱住懷鈺一般。
「能和你抱在一起,真好啊。」
她聽見懷鈺用沙啞的喉嚨笑著說。
隨後不知道為什麼,她的淚水瞬間抑制不住了。
她將頭低得更低,埋在懷鈺的懷中。
她將懷鈺死死地抱在懷裡,用盡她最大的力氣,像是要長進他的身體一般。
懷鈺好喜歡擁抱,他能撫摸出程今越骨骼的形狀,敢說程今越在頸間溫熱的呼吸,千千萬萬流連。
皮膚與皮膚粘連著,眼淚與血混合在一起,身上的疼痛都被肌膚的滾燙撫平。
我們是最不被世間接受的怪物,我們在陰暗的角落相擁,給予彼此最後一點溫暖。
我們一路走了好久好久,我們好不容易。
好不容易。
「懷鈺,按照約定,解開封印吧。」
程今越將破魔鈴塞進懷鈺的手中。
她抬起頭,看著懷鈺的眼睛。
猩紅的,含淚的,血肉模糊的眼睛。
程今越知道,這或許是最後一次看這雙眼睛了。
「然後我們……成婚,好嗎?」
成婚……
懷鈺握著破魔鈴,他的心跳得很快。
其實被程今越拋棄後,他都沒敢回頭看,成婚這種話,對他來說就跟夢一般。
他看不清楚程今越的臉,只能感受到有冰冰涼涼的東西不斷落在手上。
他不斷說著「好」,不斷點著頭,一邊又用手擦去程今越臉上的淚。
「小越,我不想要看見你哭。」
「從今以後,你會一直開心,一直幸福,你再也不會哭了。」
「我們都會好好的。」
「別哭了,好嗎?」
懷鈺的聲音輕柔。
他輕輕揉著程今越的頭,像是程今越從前對他的那樣。
可是程今越反而哭得更大聲。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程今越。
她的眼淚浸濕了懷鈺胸膛,她哭得很大聲。
其實懷鈺一直覺得,程今越身上的繭太重了,她真的很像蝴蝶,她應該展翅高飛。
一瞬間,破魔鈴碎了,程今越沒有感受到任何痛感,懷鈺再次替她承受了一切。
一口血被懷鈺生生咽下,渾身的疼痛在此刻什麼也不算了。
法陣在此刻破碎。
封印在此刻解除。
伴隨懷鈺經年的血契也終於消散。
程今越在此刻吻上了他的唇。
柔軟,溫暖,濕潤。
他們緊緊相擁。
懷鈺從未覺得自己如此幸福。
此前遭過的一切苦,一切罪,都是那麼值得,為了小越,一切都是那麼幸福。
隨後一把刀沒入了懷鈺的心臟。
本已經破碎的心臟。
懷鈺渾身顫抖了一下。
在這一刻,他的大腦瞬間變得空白。
他愣愣地看著胸口的這把刀,又抬頭看著握著刀柄的那隻手。
他覺得呼吸停滯了,愣愣地抬頭看著手的主人。
程今越臉上是未乾的淚痕。
她臉上沒有其餘的表情。
平靜的眼睛看著懷鈺。
很快,痛感瀰漫了懷鈺全身。
比千萬把刀捅在他身上還要痛,比他用血肉承受法陣運轉還痛,比他這些年來受過的所有傷加起來都還要痛。
他死死地看著程今越的眼睛,情緒瞬間湧上心頭。
為什麼啊?
憑什麼啊?
他想要問很多,可最後都卡在了喉嚨,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程今越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準備,她等待著對方的一切憤怒,一切疑問,一切崩潰。
她甚至快要不敢直視懷鈺的眼睛。
可是她準備的一切都沒有來臨。
懷鈺握住她的手,又往他的心頭更深地捅進了一些,隨後直直抱住程今越。
擁抱溫暖舒適,只是有血不斷溢出,打濕了他們相擁的胸膛。
她看見懷鈺耳墜上的紅色流蘇隨風飄揚。
她聽見懷鈺輕輕地笑。
「小越,原來你一直想要的是這個啊。」
「我的一切,你都拿走好啦。」
「小越,記得要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