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就想起來那年冬天,他被囚禁於冷宮,阿娘含冤而死,他被人鞭打得遍體鱗傷,是她為他在冰天雪地中求醫,她跪到一瘸一拐也要悉心照料於他。
他以為她是希冀,然而後來他才知道,她是為了下毒而接近他的。
原來,那不過是在深淵之旁為他點燃了希望,誘引著他前去,而後,狠狠將他丟入深淵,摔得粉身碎骨。
回過神來的顧舟握緊拳頭,全世界都可以背叛他,為何是她背叛了他,而他從來沒有見過她如此模樣。
好似心灰意冷,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顧舟有一瞬間的疑慮與不安,而她忽然抬起眼眸,那雙秋水般的眼眸里閃出一點恨意。
顧舟心口不由自主地一縮,忽然不想看到她的這雙眼眸,「蘇清婉,以後別再讓孤看到你。」
否則他也不保證會對她做出什麼來。
說完這句話,他便走了,蘇清婉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整個身體癱軟下來。
*
重新回到馬車上,主僕兩誰都沒有說話,安靜的出奇,蘇清婉回想著當日的事情,那日她做好午飯便出了宮,因父親給她傳了消息,阿娘病重,已經不省人事,於是她急急忙忙就出了宮。
而那些食物是顧煦身邊的婢子送來的,而會接受這些食物,一來顧舟需要營養才能恢復體力,二來在這冷宮之中不一定吃得飽,而那婢子曾與顧煦來過冷宮幾次,可若那婢子是越貴妃的人呢?
她知道顧煦應當不會害她,或許是出於本能的相信她,可越貴妃的為人就讓人不那麼信服了,重重的嘆了一聲氣,這分明不是她的錯,一絲怨恨從心底生了出來。
一回到蘇府,下馬車便看到祖母站在大門口。
她身形瘦弱,一雙眼睛深陷進去,此時正眼巴巴地朝這邊看來,一見到她,眼眸不自覺亮了亮。
而後由身旁的丫鬟攙扶著,步履蹣跚地走了過來,她聲音裡帶著幾分急切,「婉兒,怎麼樣?太子可否願意幫我蘇府這個忙?」
她眼裡濃郁的擔憂快要溢出來,帶著期許望著自己。
蘇清婉蒼白著一張臉搖了搖頭。
蘇老夫人忽然臉色一變,瘦弱的身子仿佛隨著冷風搖晃了幾下,腳底忽而一個踉蹌,就要朝前栽去。
蘇清婉伸手便去扶她,奈何晚了一步,人已經倒在了地上,兩眼緊閉,嘴還微微地張著。
冬日地板冰涼,老人家年紀大了,躺得時間稍微久上一點,就會落下病根。
蘇清婉俯下身,欲要跟人一起抬起祖母來,老人微弱的聲音傳到了她耳畔。
「慕兒沒得救了...」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蘇慕。
蘇清婉本就瘦弱,蘇老夫人半邊的體重壓到她身上,本來就是咬著牙在堅持,如今,胳膊更是顫抖得厲害。
冷風颼颼,她的嗓子眼又癢又堵。
到底,在祖母的心裡,蘇慕是重要的,至於自己在宮裡承受了什麼,都是沒有關係的。
若是娘親在,一定不會如此,最少會先關懷她幾句吧。
圍繞著祖母,眾人抬人的抬人,請醫的請醫,
一派喧囂,她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與寒冷,如今她還剩什麼呢?親情只剩下利用,感情只剩下了懷疑猜測,她不過一個弱女子,接下來等待她的會是什麼,不敢深想,身子禁不住抖了一下。
紅柚見她沉默不語,擔憂地喚了聲,「娘子,你還好嗎?」
蘇清婉下意識去拉她的手,潛意識想尋找一點溫暖之物,直到紅柚掌心的溫度傳來,心口間堵的那團棉花才鬆了下來。
而另一股腥辣的血水往上涌,心口窒息般的疼痛,暈過去前,她只聽到紅柚擔憂地呼喚聲。
次日醒來時,蘇清婉的心頭還有些鬱氣,整個人提不起勁來,臉更是蒼白的像一張紙。
紅柚端著一個藥碗走了進來,見到她時,眼裡的擔憂化開了些,「娘子,你總算是醒了,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