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解:「為什麼要他們記得呢,我們自己過自己的小日子不好嗎?」
宣太傅深吸一口氣,壓制自己朝我發火的衝動,因為他知道要是真沖我發火了,遭殃的是他。
「你自己問你家姓宮的!」
「夫君,太傅在說什麼呀?」
宮季卿依舊輕笑著,「沒事,他嚇唬人的。小春不用理他。」
「宮季卿,你要是真的心疼奉國公主,就不該什麼也不讓她知道,京中多的是人想吃她的肉喝她的血,憑你怎麼敢粉飾太平?」
我徹底蒙了。
我:「夫君?」
宣太傅:「宮季卿!」
夫君眉頭微挑,瞪了一眼宣太傅,然後才放低了聲音對我說:
「你聽聽也無妨,只是別怕,我不會讓人欺負了你去。」
5
「你的存在,是太子最大的障礙。」
「可是父皇還沒有立太子呀。」
「問題就在於此。顯王一脈想做太子,世家大族卻想擁立荀貴妃的福王。顯王年長,且有軍功,又是正妻周氏所生,福王還只是一個稚童,各方面都爭不過顯王,所以有人給荀貴妃一脈出了主意,抬出你娘來占了皇后之位,將顯王一脈降為庶出,給福王爭取時間。」
說到這處,夫君竟然還有閒心將我被風吹亂的鬢髮捋好,指腹摩擦過我的額頭,溫熱輕柔,仿佛對待什麼易碎的珍寶。
我生頌雅時差點難產死掉,自那之後,他就老把我當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瓷人兒,生怕我受一點傷。
我覺察出他平靜外表下的緊繃,一想到這些情緒都是因為,我就很是愧疚。
「夫君,我明白了。其實就算你不說,我也猜得出。哪有什麼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我們不過是貴人爭鬥的筏子罷了。我只是抱著僥倖的心思,以為可以做個縮頭烏龜,不過……」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宣太傅,「宣太傅今天說這些話,看來是躲不過去了。」
宣太傅朝宮季卿冷哼一聲,「你看,公主殿下心裡都清楚,哪裡那麼嬌弱了。」
夫君全神貫注地看著我,眼睫微微扇動,很是心疼的樣子。
我們在一起很多年了,他看得出我最近很難過,也知道我是裝作不在乎的樣子。
我等了二十多年的父親,拿我當緩和他其他孩子矛盾的工具,我怎麼會不難過呢。
「小春,你怎麼想呢,你還要做公主嗎?」
宣太傅忙打斷他,「你說什麼胡話,不做這個嫡公主,你們一家都是個死!」
「小春,別理他,你只告訴我,你想當公主嗎?」
我搖搖頭,瞬間就掉下一滴淚來,恍然覺得自己怪沒出息的。
宮季卿皺著眉。
我想了想,又點點頭。
「我……我憑什麼不做公主?我娘是沒跟著他打仗,也沒資助他行軍的錢糧,可我娘受的罪就不是罪了嗎?
「他的夫人們可以錦衣貂裘在明堂里宴飲作樂,我從未招惹他們,卻被當愚人嘲弄看輕。
「我偏要告訴那些人,他們引以為傲的新帝也不過是要飯出身的反賊罷了!
「他們算計我這一場榮華富貴,我就偏要接過來握住了,誰也別想奪走!」
宮季卿為我拭淚,緩緩跪坐在墊子上,將我擁入他懷中。
「好,如公主殿下所願。」
他在我眉心落下一吻權做安慰,承諾時語調很重,是下了死心要為我達成。
宣太傅站在一旁,夜風吹動他潔白的衣擺,我發現上面沾了書廊被我弄撒的墨,髒污中似有不祥。
他看著宮季卿與我,嘴角微勾,難掩興奮之情。
他們倆應該很早就認識了,只是宮季卿不說,我就不問。
我不會懷疑宮季卿的任何行為,就像他也從不質疑我的任何決定。
6
山不來就我,則我去就山。
既然京城貴胄們都不與我奉國公主府交際,那我就主動跟他們打好交道。
正好我的公主府也快裝修好了,我準備辦場家宴請客吃飯。
宣太傅這裡有話說,他告訴我奉國府的第一場宴會至關重要,請什麼人,怎麼招待,怎麼攀交情,怎麼打好後續的路子,怎麼避開不該牽扯的坑,樣樣都是學問。
宮季卿只用簡單一句話,就又把宣太傅氣到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