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吧,我們得找到她才行。」
「嗯!」凌飛度忙點頭同意。
二人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雪大得讓人都睜不開眼, 而他們似乎也感受到了那刺骨的寒冷。
凌飛度左顧右盼,卻突然感到腰間傳來一點輕微的疼痛, 緊接著便是細如小貓一般地哎喲聲,以及軀體倒地的聲音。
他忙往前走了幾步,蹲下來檢查被他撞飛之人的情況。
只見那人蜷縮在角落,身上的衣服是什麼顏色都已經看不出來了, 簡直就是一塊破布, 頭髮也亂糟糟的, 身體更是極為瘦弱。
凜冽寒冬中, 他骨瘦如柴的手臂竟然全都暴露在寒風中,腳上也只是穿了一雙草鞋,整個人都凍得慘白,和路邊的骨頭也無甚區別。
似乎是感受到了被一片陰影掩蓋,那人立刻翻過身來跪在地上求饒道:「夫人,夫人!是我冒犯了您, 求您不要打我!是小人的錯!」
「夫人?」還未等凌飛度呆滯幾秒,咚咚咚的磕頭聲便已經響起,他磕頭磕得極快,一瞬間皚皚的白雪上立刻就出現了鮮紅的血色。
凌飛度忙扶住他的手臂將他扶起來,可他卻還是連連保持著磕頭的動作,額頭的血液飛揚,落了幾滴在凌飛度的鞋子上。
手中之人的全身立刻震顫,他幾乎是又要跪下去,連連道歉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凌飛度只得強硬地將他的頭抬起來,盯著他閃動的雙眼道:「別磕了!哥哥不怪你!」
小孩被他厲聲嚇得發抖,半天才反應過來眼前之人說了什麼,瑟縮地點了點頭。
柳晤言則站在他身後,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小孩見凌飛度似乎真的不打算追究,急忙快跑幾步,滿是凍瘡的紅腫小手伸入路邊的一團黑雪之中茫然無措的摸了摸,半天才從其中刨到了小半塊黑漆漆的石頭狀固體。
凌飛度疑惑地看著他,他卻看也沒看眼前的二人,只是口中碎碎念著什麼,一股腦地繼續跑了。
「他怎麼會叫我夫人?莫不是撞傻了?我們是不是得去看看......」凌飛度遲疑地開口道。
豈料柳晤言卻沒有阻止,而是出乎意料地挑了挑眉道:「我們當然得去,這小孩恐怕就是小時候的古詩蘭,不過我們改變不了任何過去的事情。」
「而她為什麼喚你夫人,恐怕是因為當年她撞到的確實是一名女性。」
「什麼?!」凌飛度瞪大了雙眼,腦中回想了一下那小孩瘦弱得看不出男女的模樣,很難和記憶中溫婉大方的古詩蘭聯繫在一起。
「走吧。」柳晤言拉著凌飛度遠遠地墜在她的身後,看著她抱著懷裡那塊看不出來是什麼的烏漆嘛黑的石塊進了一座四處漏風的破廟。
這破廟雖也殘破不堪,蟑螂老鼠隨地亂爬,可卻也比外面那些被暴雪壓塌的茅草屋來得安全多了。
只是破廟裡也是一個小小的社會,又豈是一處可以安心棲息之所呢?
古詩蘭躡手躡腳地踏進破廟的大門,索性現在是白天,那些身強體壯的人都出去找吃食去了,她便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破廟最破舊漏風的角落。
那兒躺著一位消瘦得已經看不出人形的婦人,僅僅靠著她勉強梳著的髮髻能辨識出她的身份。
小姑娘動作熟練地將婦人扶起來,那婦人卻像是沒有長骨頭一般,任她動作,仿佛連睜眼便已經消耗了絕大部分的力氣。
她將懷中那烏漆嘛黑的小石塊掏了出來,語氣中是一種仿佛得到了什麼寶物一般的沾沾自喜:「娘!我這次偷到饅頭了!你吃!」
小姑娘雖然興奮但還是十分小心地貼著婦人的耳邊言語,並未因為驚喜而放鬆警惕。
而遠遠看著古詩蘭的凌飛度此刻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轉頭向柳晤言嘆氣道:「那竟然是饅頭?要我說是木炭還差不多。」
「娘?!娘?!」小姑娘崩潰的聲音傳來,二人一同望去,卻見那婦人已經合上了雙眼,勉強抬起的手似乎是想再撫摸一下眼前心愛的女兒的頭髮,但卻因為無力而垂落了下來。
眼前突然被漫天的大雪蒙蔽,一片花白之中,二人再次看見了古詩蘭的小小身影。
此時她看起來大約十歲左右,正一臉麻木地行走在街上,還未等凌飛度二人看清她的動作,過路之人的錢包就已經被她拿到了手中。
而畫面一轉,古詩蘭走進了一片潮濕的水域之中,她似完全聞不到那些臭魚爛蝦腐臭的味道,自顧自地帶著水漬一步一個腳印地從水中走上了木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