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走到井邊的那一刻,有什麼忽然變得怪異起來,四周一片寂靜。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那片石板,看見那具屍體。
翠屏的屍體。褶皺洇濕的翠綠色裙擺,因為被折斷所以永遠低垂的頭顱,滿頭水藻般黑洞洞的長髮。這一幕不知為何飛快地閃爍在游吝的眼前。
古怪。
他的指尖不知何時從卡戎的指尖脫落。
剛才沒有這麼濃重的霧氣,這裡仿佛忽然就入了夜。游吝一邊想,一邊抬起頭,望向了在漆黑一片的牆垣邊,一動不動地站著的那個人影。
那就是翠屏,即使隔著一段距離,也能清楚地看見,翠屏的腦袋彎折了一百八十度,她的眼睛正對著自己的胸口,一團漆黑的髮髻擋住了她的脖頸。
是幻象嗎?
游吝的眼眸中,一點冰冷的笑意閃過,他胸口的遊戲機硬硬地硌著他的心臟,讓他至少能確定自己作為坐標的穩定性。
翠屏朝著他走來。
而人類甚至有閒情逸緻和她打招呼,臉上帶著純粹又瘋狂的表情:
「啊,你看到我的背後靈了嗎?我恐怕剛才不小心和他走散了……我可不能讓他找不著我,不然他又該減我好感了。」
在他的面前,一直垂著頭顱的侍女忽然緩慢地抬起了頭。
她的脖頸不堪重負,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完全折斷,想必裸露出氣管的頭顱,當著游吝的面重新拼了回去,似乎有什麼黑漆漆的東西順著她的頭髮朝下流淌,
……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在哪裡搞錯了嗎?
她露出一張慘白的臉,一步步逼近游吝所在的方向。
人類指尖已經挾上了符咒,卻忽然停頓了一下,做出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動作。
游吝毫不猶豫地掀開了擋在井上的那塊石板,滑膩的手感蔓延開來,狹小的洞口出現在眼前,黑洞洞的,井極深,裡面有什麼東西,但卻絲毫無法看清。
游吝眼底的那枚小痣仿佛要灼燒起來。
他衝著翠屏彎起嘴角,無聲地用口型說了些什麼。隨後握緊胸口的符咒,極力地收縮著自己的體積,跳進了井口。
和同齡人相比,游吝算比較瘦的類型。
他從井口緩慢地向下滑。井就像是一張大嘴,而他在食管中緩慢地墜落,他聽到上面傳來腳步聲,翠屏的臉出現在了井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一點點掉落。
那顆頭顱又在她的脖頸上搖搖欲墜,似乎下一刻就會緊追著掉下來。
但她終究沒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