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人先是譁然,隨後反應過來。
楚懷存這個名字本來就能說明很多事了,尤其在他即將名正言順地成為下一任帝王,而他的兵卒又嚴嚴實實地堵住了整個大殿的情況下。於是,人們開始爭先恐後跪下,簡直將要按照下跪的速度能夠擬定一份加官進爵的名單一般。
人人口稱陛下,山呼萬歲。
而楚懷存略微有點無奈地低聲對季瑛說:「我還沒有登基呢。」
今夜的局面發展到這個地步,想必誰也沒有預料到。但再長的夜晚也將要過去,等到宮內搖曳的蠟燭又短了半截,為陛下壽宴準備的佳肴也變成殘羹冷酒,楚懷存才基本上在殿中將需要交待的事情說完。
他遣散了圍住金鑾殿的兵士,又好生安撫了帶兵的鎮北將軍。端王、太子和七皇子都暫時被客客氣氣地請回府中,但實際上算是軟禁。楚懷存專門給秦桑芷叫了一輛宮車,讓人把他送回去,這個舉動讓對方喜不自勝。
而壽宴的主角,皇帝陛下則被留下來,留在空空蕩蕩的大殿中。
老人瞪著一雙眼,扭曲而怨毒地望著前方。季瑛的腳步很輕,他踩著深色蟒皮的靴子,在靜謐的宮室中發出了清脆的響聲。老皇帝艱難地抬起頭,看見深紫色官袍上的蛇虺對他吐了吐信子,露出森森的毒牙。
「你說了謊。」
他仍舊想要用那種威嚴的聲腔說話,卻差點被自己呼吸不暢的喉管嗆到。老皇帝漲紅了臉,撕心裂肺地咳嗽著,那雙渾濁的眼珠卻一瞬不眨地盯著他。
「那又如何?」
而季瑛俯下身,仍舊算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這可是我為陛下壽辰準備的厚禮,不知陛下滿不滿意?」
*
季瑛走進屋中時,楚懷存已經在等他。
方才是楚懷存一身血腥味,現在他已經換了一身不染塵埃的雪衣,而現在,季瑛的臉上帶著一點詭秘的笑意,身上的血卻還沒有弄乾淨。他看起來有點像是剛從審訊司出來的那種心狠手辣的奸佞之人,不過楚懷存對他具體做了什麼並不特別在意。
反而是季瑛看到他時,臉上的表情忽然茫然了一瞬,隨後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全部褪去。他的聲音不由自主地發緊,惶恐到近乎有點失態地伸手:
「你受傷了,」
他說,「我不知道……你有沒有事?嚴不嚴重?我該早點讓你、讓你……」
季瑛飛快地拆開了楚懷存雪白的衣襟,看到裡面已經換好藥包紮起來的傷口。原本只是箭傷,但楚懷存後來還十分冒昧地拿著一柄劍大殺四方,所以就變成了更為嚴重的撕裂傷。季瑛盯著它看,似乎想要用眼睛一點點描摹出紗布下面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