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你不是他。」
楚懷存平靜地說,令人看不出情緒。
「……我當然不是。這世界上不願意直說自己身世的,難道楚相都要懷疑?」
即使是在談論這樣的話題,他們依舊默契地壓低著聲音,周圍的人識相地遠離了劍拔弩張的兩人。這是至關重要的問話,季瑛讓自己渾身上下看不出一點破綻,他從容地舉著酒樽,面色蒼白,只有那雙標誌性的深不見底的眼睛為他染上沉鬱的顏色。
「不說謊?」
季瑛剛想答應,笑意卻又濃重了些,「我就算發誓了楚相也不一定信。」
他緊接著不等楚懷存回答,便飛快地說下去:「但是楚相,你要想清楚,假如你把我錯認成了你那位白月光,那麼他真的出現後,你又該怎麼對他解釋?我要是你,除非證據確鑿,否則都是辜負和背叛。或者說,楚相只是想要找個替身,就像秦桑芷那樣。」
「別胡說。」楚懷存的聲音終於冷下去。
只有談論到那個人時,楚懷存的態度才會這樣不容一點越界。他越是這樣,季瑛就越想踩一踩雷區,有一種刀口舐蜜的痛感。他的瞳孔微微放大,帶著奇異的興奮道:
「若真是這樣,我該很高興勝任才是。楚相替我解毒,又說要救我,對我千萬種都好,唯獨不喜歡我。楚相是喜歡那個人的嗎,若是我像他,說不定就能夠入得楚相青眼。楚相也和我有過一夕之歡了,若是和那人相比,我——」
「季大人,慎言。」
楚懷存終於打斷了他,聲音從來沒有像此時此刻那樣冷淡。
「現在明白了吧?」季瑛彎了彎眼睛,「在楚相眼裡,那人可不是我這樣的小人所能妄議的。」
他偏要自我折磨,把自己弄得血肉淋漓,將現在的自己和楚懷存記憶中的那個人撇開關係。他越是深陷污泥,越是口無遮攔,就離那個高潔無雙的藺公子越遠。雖然他自己也清楚,那個光風霽月的藺公子,同樣從未得到過最想要的東西。
楚懷存沉默了片刻。
季瑛說得對。一切都止於一片朦朧的懷疑,所以他們的關係進退維谷。他已經做錯過一次,即便是在系統的影響下,把秦桑芷作為自己失落又重新找回的白月光。他不能再錯一次,那個人對他太重要了,所以不容任何閃失。
但是,對於季瑛。
楚懷存重新開口時,卻並不像季瑛想的那樣暴怒或者冷酷,他的聲音反而鎮靜下來。
「你只是在試圖激怒我,季瑛,」他輕輕嘆息,「我不上你的當。我若覺得你不該評判他,也只是因為你沒有見過他,沒有什麼配或不配。若是他見到現在的我,或許也會失望的。」
當時年少,曾踏歌青魚湖畔,都說要做忠臣良將,封侯拜相。
如今,他狼子野心,勢焰滔天,挾東宮以令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