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楚相卻偏偏要在他的面前將結局血淋淋地揭露出來。季瑛想要伸手覆上已經絞痛到辨別不出形狀的心臟,但卻只是蜷了蜷手指。
「這樣也好,」季瑛說,「我和楚相本來就不是同路人。」
楚懷存微微垂了垂眼眸,視線卻恰好撞進他不加防備的眼睛:「只有我自己能決定與誰同路,而我在等你的答案。」
他步步緊逼,即使季瑛勉強說出一句話算是示弱,也絲毫不減凌厲的攻勢。就像他的劍一樣,劍光冷冽如雪,只是明亮的一線,出了鞘便不可能再停下,只可能被擊碎,絕不會緩和下來。
楚懷存深知對付此時的季瑛,這是唯一的辦法。
阻止他自我放逐,恐怕必須要下一劑狠藥。
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忽然緘默起來,他連呼吸都很輕。在他背後,是相府種的一大片樹林,樹枝在夜色中隱秘地交疊,樹葉在輕風中悄無聲息地相互摩梭,風順著吹,直到將楚懷存身上清淡的薰香味吹到季瑛的身前。
他忽然無法忍耐地低下眼睛,甚至背過身去。
「我死以後,」季瑛的聲音帶著空蕩蕩的笑意,卻顫抖得不像樣:「看在這一場交情的面子上,楚相不至於連收屍也不願意吧?」
說這句話時他又往反方向走了幾步。他的靴子也已經探了一半進那片沉甸甸的黑暗中,但另一半卻無論如何也動彈不得。
季瑛迫切地想要等待一個回答,「不可以」會讓他死心,至少這一切都斷絕得乾乾淨淨;「可以」則會讓他感到一點從靈魂深處的慰藉。他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憑什麼連這一點寬慰,也不肯給他呢?
楚懷存卻很輕地笑了一聲,仿佛在夜色中聽到一聲微不可察的冰面碎裂聲。
「季大人只敢在死後囑託我嗎?」
他的聲音終於也帶上了一點屬於季瑛的諷意,「若我說願意,是不是會讓你覺得死的特別暢快,連忍耐痛苦也被賦予了意義?季瑛,我還是那個意思,這是你做選擇的最後機會,假如你退出,我不會再顧念和你的任何關係。」
季瑛的背影又像是無法維持住平衡那樣晃了晃。
楚懷存在他身後無聲地嘆了口氣。他不想扮演惡人的角色,但也不想真遂了季瑛的意,在未來的某個時候得知一個佞臣人人稱快的死訊。
他是個精湛的捕獵者,熟練地把握著獵物的每一絲顫抖,風會將對方的情緒帶給他。
就比如說現在。
他知道季瑛的情緒就像是被壓滿的弓弦,一彎戰慄不止的彎月。
「季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