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父子兩人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安排得倒不賴。
季瑛雖然知道他該怎麼做,卻口稱惶恐,執拗地低著眼睛,撐著地硬生生自己站了起來。端王顯然不怎麼愉快,但他知道不能急於一時,也就只好繼續討論下去。
一刻鐘前,端王剛問出:「以季大人的見識,如今要撬動楚相的掌控,還能從哪個方面下手?」門房邊哆哆嗦嗦地走進來,向他們匯報了楚懷存突然來訪這樣一個沉痛的消息。
季瑛表面上平靜無波,舌頭卻死死地盯著上顎,惡狠狠地咬著牙,思忖著楚懷存突然襲擊可能會帶來多少麻煩。他下意識覺得惶恐,心想他寧願死都不願意讓楚懷存看見他處處受限,狼狽不堪的樣子;又覺得楚懷存恐怕早就知道了,內心生出很不堪的一點期待。
自從上次青魚湖一別,兩人的關係似乎就不溫不火起來,不上不下地吊著。那次告別說不上愉快,更血淋淋地將兩人的立場懸殊呈現在了季瑛眼前。
楚懷存替他解毒,對他獨屬一份的溫和。
但他卻沒有作下過任何承諾。
即使對於最有耐心的人來說,這份沉默也太過於長久了。楚相會不會覺得自己投向他的肉骨頭有去無回,季瑛就像一隻白眼狼,享受著本不該屬於他的優待,卻絲毫沒有任何辦法來回饋他。季瑛握住手,然後鬆開。
就在前一秒鐘,季瑛走在楚懷存身後,踩著他的影子,幸好太陽還沒有下山,假山和纏繞的植物投下的陰影只是讓周圍顯得無比昏暗,只有楚懷存的眼眸倒映著日光落下時的一大片紅霞,像是雪山之巔的暮色。
「還疼嗎?」楚懷存慢慢地走著,長靴踩過枯葉,發出吱吱的細響。
這幾乎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和過去相比,半面妝的毒性在季瑛的身體裡已經毫無疑問只是苟延殘喘。他不再會被那種非人的疼痛折磨到奄奄一息,不過他仍舊要在皇帝面前扮演這樣一份痛苦,好讓眼前人反覆咀嚼將人徹底控制於掌心的快感。對於楚懷存,則不需要這麼做。
但季瑛猶豫了一下,輕聲說:「疼總是會有一點的。」
「我忽然過來,好像確實給你找了不少麻煩。」楚懷存轉過身去看著季瑛的眼睛。周圍的一切荒涼破敗,只有楚懷存的眼眸迎著光,明亮到令人移不開眼睛。他第一次主動伸出手。
季瑛很快抓住楚懷存給出的手。
楚懷存這才意識到他的手心已經悄無聲息地潮濕了。他們兩人的手都不怎麼熱,握在一起恰好省去了適應的環節,只覺得莫名令人安心,像是握住了自己的另外半身。楚懷存用空出來的一隻手摸了摸季瑛的頭髮。
「是葉子。」他說,一片枯黃的葉片搖搖晃晃掉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