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瑛盯著他看了半響,又仿佛轉瞬就明白了一切:
「看來是我自討沒趣了。」
他別開視線,語氣卻仍舊帶著笑意:
「若是今後楚相後悔了,我依舊隨時奉陪。」
這位朝廷的走狗、聽說性格糟糕的季大人避開目光,開始收拾自己越界的痕跡。楚懷存則真真正正地開始審視面前的這個人,歸根結底兩年以來,自己在今天才真正與他相識。雖然過程不是很體面,但——
楚相不會因為失望遷怒於人。
他客觀地評判著。
季瑛是一個很矛盾的人,他開始條分縷析。這個人比旁人還要敏感固執,滿身都是尖刺,似乎稍有不慎就會觸碰到他的逆鱗;但他又比誰都能捨棄尊嚴和名聲,威勢全是他毫不留情的手段和皇權給予的,千夫所指也無法真正動搖他的意志。
真可惜。
楚懷存產生了這樣一個念頭,隨即微微怔了怔。
他對季瑛的印象並不像對旁人那麼差。或許是因為秦桑芷盜用詩句時,他是唯一提出怪異之處的人;或許因為藥物糾纏不清的夜晚還沒來得及被徹底忘掉;或許是因為面前的這個人實在聰明,卻常用在不入流的腌臢事上,稱得上自污,使他忍不住惜才。
即使不是出於試探,他身上也有許多謎題。
對他那樣的人來說,要表露出這樣直白的試探其實並不容易。季大人討厭被拒絕,他一身暗的幾乎融入陰影的紫色,像只厲鬼般出現在旁人視野里提出要求的時候,敢於拒絕的人寥寥無幾。
他此時不得不收回他有意勾引的痕跡,整個過程瀰漫著尷尬和狼狽。
楚懷存忽然說:「季大人,我似乎尚未邀你拜訪過相府。」
季瑛一怔,笑容卻愈加稠密,
「楚相難不成是想邀請我嗎?」
他的聲音不知為何有點啞,「啊,當然,我沒有不知好歹到這個地步。我知道楚相的意思,只是想要提醒我不要不知高低,你本就不應該和我這種阿諛奉承的小人扯上關係。」
隨即他用手輕輕一掩唇,頗有點故作姿態的惡意:
「抱歉,我失言了。」
楚相被他一打斷,這一套話術行雲流水地下來,竟開始反思了下自己的話聽起來是不是真那麼陰陽怪氣。他發現季瑛的惡意不僅向著別人,而且一視同仁地對著自己。
奸佞小人,反覆無常,這可不是什麼好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