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鷹耐心地等待了幾秒鐘,才意識到伊西多根本不打算開口。他在等自己開口。這是所有最糟糕的情況中最糟糕的一種,不過約翰還是硬著頭皮叫出了他的稱謂:
「老師。」
這兩個字已經太久沒從他的口中說出,以至於生澀到有點嘶啞。但他很快又重複了一遍:
「老師,您回來了。」
一瞬間,房間內的氣氛陡然逆轉,坐在寬大辦公桌背後的充滿力量的武裝隊長似乎完全失去了權威,自願將威嚴讓渡給眼前站著的文員。這個許久沒有聽見的稱謂就這樣波瀾不驚地進了他的耳朵,除了讓伊西多的眼神驟然冷淡下來,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我已經不是你的老師了,」
伊西多說,他輕輕地嘆了口氣,仍舊在微笑。但約翰戰慄地避開了眼神。
緊接著是一小段時間的沉默。沉默吞沒了約翰,讓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潛意識裡對眼前站著的人充滿敬畏,這種敬畏是經年累月毫不留情的訓練積累下來的;同時他非常清楚,越是意識到眼前的伊西多沒有隨身帶任何武器,脆弱不堪地站在面前,詭異的違和感就越重。
「您打算回來嗎?」約翰還是忍不住問,聲音緊繃著,「我已經是特殊武裝的隊長了,但是,只要您願意,「翠鳥」仍舊能夠重新成為所有人的領袖。如果您擔心我是否願意放棄手中的權力……」
他的聲音漸漸小下去。
沉默並沒有波及伊西多,他仍舊安靜地站在原地,只是微微側了側頭,看向了瞄準他頭顱的子彈所在的位置。
「只需要這種子彈就能殺死我,放在以前是不是顯得很可笑?」
研究員將翠綠色的眼睛移回來,「約翰,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以為你至少會成熟一點。你認為特殊武裝會像服從你那樣服從一個失去力量的普通人嗎?我從沒有教過你這樣的幻想。」
約翰·克利夫隊長擁有研究所的特別權限,他不僅僅是沒有頭腦的武裝領袖,更在多年的經營中逐漸得到了研究所的一部分實權。
高層忌憚他,但卻不得不依仗他的力量。
他是一個傑出的領袖,武裝成員都毫不懷疑地信任著他們的隊長。
但他此時卻感到無比的無力,伊西多說得對,他僅僅是由於經年累月的愧疚就做出這樣的決定,這既是不對研究所負責,也是不對特殊武裝負責。責任這兩個字沉甸甸的,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橫亘在伊西多和此時的他面前。他一時羞愧得無地自容。
伊西多沒有一點和過去學生敘舊的意思,他那雙眼睛仿佛覆著一層薄薄的堅冰,溫柔的氣質一點也沒有剩下,對約翰來說,只有強烈的壓迫感。
他挫敗地垂下頭,轉移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