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與絕望完全吞噬了諾亞,他哆嗦著,在原地動彈不得,手指摸到了腰側的刀刃,卻僵硬地無法屈伸,只能觸碰著冷鐵的刀背。不可能反抗,無論來人是教廷的騎士,還是那個令人完全看不透的埃德溫大主教,抑或是安斯艾爾派來找他的人手,他都沒有反擊的力量。
腳步聲挨得越來越近,近乎是貼著他的耳朵響起。
奇怪的是腳步聲聽起來並不像是一個身形健康的成年人,像是被蛀空的木頭彼此敲擊時發出的輕響,而且一輕一重交雜著響起,像是並不協調的協奏曲。諾亞的手哆嗦著,終於摸索到了刀柄。
隨後他抬起眼睛,那一瞬間,他就像是放了氣的氣球,緊繃的身體忽然放鬆了下來,幾乎要滿足地嘆出一口氣來。果然,上天還是眷顧他的,並不打算讓他在這裡死去。
眼前的人不是……
不是那些致命的、能夠殺死他的存在。
站在他對面的是一個啞巴神官,頭髮花白,右腿半跛,衰老已經奪去了他大半的生命力,那雙渾濁的眼睛微微轉動著,映照出在他面前拔出刀刃的諾亞。他並不能構成一個普遍意義上的威脅。就算有些麻煩,但在諾亞離開教廷時,老教士的身體狀況就差到連孩童都能推倒他。
人們都知道,光明神並沒有收回他的旨意。
「你想來懲罰我嗎?」
諾亞舉起亮閃閃的刀刃,劫後餘生的狂喜讓他凝固的血液重新流動起來,他忽然覺得自己又擁有了支配一切的力量,至少面對面前這個討人厭惡的老東西,
「就因為我背叛了你心心念念的神明,哈哈,你知道嗎,我可是受盡過祂所有的寵愛,比起你們一輩子能見到的都要多得多。而你呢,看看你現在的模樣,你的信仰只是一文不值的東西。」
在月光也照不到的巷中,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的來訪。
巴特教士站在原地沒有動,任憑表情猙獰的諾亞一步步靠近他,隨著少年的動作,他的兜帽脫落,露出那一張醜陋無比的臉龐,刀刃朝下,叫囂著要藉由血祭重新找回支配的喜悅,諾亞幾乎就要刺下去。
就在那一刻他聽到了聲音。
「我不是為祂報復,」
巴特教士的聲音清晰地在巷中響起,那是被神剝奪了那麼久的聲音,嚴厲而低沉,原本永遠也不會再在世界上出現,他自嘲般低聲笑了,
「或許說是為了祂也行。我這把老骨頭就要消逝了,再說為了自己也有點勉強。」
在聲音響起的那一瞬間,諾亞因為驚訝而頓住了向下刺的刀尖,隨即反應過來,用盡全部力氣試圖將刀刃送進巴特的脖頸。但是刀刃被死死地固定在了空氣之中,無論他再怎麼用力,也無法向下移動哪怕一毫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