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主教從來沒有這麼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了解對方的迫切欲望,他的思緒飛速地旋轉著,五顏六色的墨水混雜在一起,試圖理清脈絡。
——就好像他看著的被困在瓶中的是自己一樣。
霎那間閃爍過這樣的思緒,但是,埃德溫並不明白他的意思,而且,惡魔所告訴他的故事中,並沒有帶著如此深重的悲劇的色彩。
塔爾是自由的、明亮的、聰明的、不受束縛的。
主教無法清楚地得知那種孤獨的來源。但想到那些詞彙讓他感到心驚,這些詞彙美麗如閃爍的寶石從舌尖掠過,埃德溫從未擁有那樣生活。他忽然猜測,雖然並不正確……
將惡魔鎖在房間裡,是否太暴殄天物了些?
這個念頭讓埃德溫感到一點口乾舌燥。他看著房間裡的惡魔,忽然覺得房間太過於狹窄。當然,現在只是暫時的安置,他未來馴養惡魔的計劃要更大,當他成為教皇,當他緊握權柄,他甚至可以給塔爾修建一座宮殿,到處都點綴著光滑的紅寶石。
可那也不夠。
再大的容器也是容器。不該是這樣的,塔爾不應該遭受任何束縛,雖然這和他的願望相悖,但主教無法壓制這樣的念頭。至少,不應該永遠把他關在房間裡。
埃德溫眼神晦暗不明,深灰和淺灰的風暴時起時停。
直到惡魔像是忽然發現那樣轉過頭來,剔透的石榴紅眼睛是壓制一切的暴風眼,將所有混亂的思緒定格在一個眼神中,
「你回來了。」
塔爾若無其事地將裝著魔種的容器扔到一邊。他就是這個樣子,其實並不關心魔種的遭遇,更不在意毫不留情地將它碾碎。只是,這副掙扎的模樣,多多少少讓神明想到了曾經。
埃德溫說:「或許……」
*
在王城最邊緣的地方有著整個大陸最棒的小酒館,每到深夜,烤肉混雜著啤酒的味道就會從蜂蜜色的燈光下飄出。這裡匯聚著所有奇怪的、無家可歸的、興致勃勃的人士,情報和曖昧在油膩膩的桌子上傳遞著,有時人們來到這裡,帶著飢腸轆轆的肚子,帶回去滿腹牢騷。
或許會有一個時候,也就是現在。
光明神教的大主教有點不習慣地扯了一下領子。塔爾要求他穿常服,然後惡魔就發現埃德溫衣櫃裡所有的衣服都是遮得嚴嚴實實的禁慾風格,還都很正經。這顯然不適合這個場所。
也就是現在,他和年輕的惡魔來到了「蒼藍之語」的門前。
埃德溫感到不知所措,他儘可能顯得不那麼僵硬。惡魔提出想要出行的地方,然後他答應,一切開始的就是這麼簡單。然後,現在,塔爾拉著他的手,眼睛閃亮,遊刃有餘,看上去興致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