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教袍繡著銀色的紋章,背面則是繡工無論技術多麼精湛都無法避免的線頭,密密地刺在皮膚上,對於常人來說或許微不足道,但塔爾覺得埃德溫此時應該不怎麼好受。
其實這種時期不應該穿這麼多……惡魔很明智地沒把這個建議告訴埃德溫。
對方心裡當然清楚。
所以只會更加憎惡這樣的自己,想要將一切都掩蓋在體面的衣著下。
有時候,他遞給埃德溫一杯茶水——塔爾反正沒什麼事干,做這種事情也是駕輕就熟。埃德溫不會抬頭,只會直接順手接過,所以在某次,惡魔不小心碰到了主教的手背。
結局是茶水差點翻倒。
好在惡魔的速度還是更快一點。
埃德溫知道高強度的工作和對既定事實的抗拒讓他過度神經質了,他有點迷茫地張了張嘴唇,卻沒有說什麼,企圖假裝自己並不在意,這只是一個無關痛癢的意外。
如果他沒有死死地盯著完好無損的茶杯,直到茶水完全涼掉都沒有下嘴。
這是一個痛苦的、隱蔽的、重新蛻變般的變化過程。
埃德溫在外依舊是那個高潔無塵的主教,而在內部,他被重新打碎,一點點塗上顏色,而且毫無辦法。
至少現在還沒有找到任何辦法。
這個過程本應避開所有人的耳目,但塔爾卻盡收眼底。
他是一個不速之客,而主教的生活不得不向他敞開。
在這些天裡,惡魔幾乎無時不刻不和他待在一起。
埃德溫有過無數零散的睡眠,而每次睜開眼睛,第一眼見到的都是那雙石榴紅的瞳孔。
和任何生物相處太久,都要避免習慣。
他掩飾自己的不知所措,但也清楚自己無法瞞過聰明的惡魔,他知道塔爾將他的強行遮掩盡收眼底,卻沒有戳穿。
當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是誰的時候,惡魔會對他露出馥郁如玫瑰的笑容,甜甜膩膩地叫他「親愛的主教」。
這就像是一個錨點,雖然不是什麼穩固的錨點,但至少讓他能夠短暫地找回自己。埃德溫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也不知道好壞。
在開始調查的第六天,咒術生效了。
但不是任何阻止事情繼續糟糕下去的咒術。魔法陣的成功只能說明一件事情:
埃德溫屬於魅魔的血脈已經達到了一定的濃度。
——現在親緣魔法終於能夠進行了。
只要他想,主教就能找到他的親人。一個對他來說素未謀面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