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一空,正要開口,一空搖了搖頭,示意她什麼也不必說,亦不必給出任何承諾。
「這個女人又在城主面前裝柔弱。」隊伍中突兀地傳出這麼一句話,聲音很小。
「誰他娘的亂嚼舌根?」擎天鵬如炬目光掃視眾人,一副要刨根問底的態度。
一空並未阻止。
她也沒理由干預,對一空頷首行禮後走向數以千計的身著銀色龍鱗甲的衍神兵們。
這些衍神兵仿是同一套模具鑄造而成,完美身形偉岸修長,面容被頭盔遮掩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眸。
她逐一看去,無人出列。
小衍偽裝得很好,像是刻意如此。
此時阮舒窈才明白,小衍要她取名字的含義,他希望她能在數以千計的衍神中,認出獨一無二的他。
如果沒有認出他呢?
或是認錯了,他會怎麼樣?
她憑直覺,行至其中一個衍神面前。
「阮星辰。」她喚他的名字,聲音雖輕卻十分堅定。
「……」面前人沒說話。
阮舒窈相信自己不會認錯,溫煦目光看他,對他笑。
「為何鬧彆扭?」
她是這樣以為的。
「……」面前人依舊沒有回應,只是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
「小衍,你很特別,我能感應到你的。」她微微傾身向前,聲音更加柔和:「謝謝你來救我,有沒有受傷?」
「沒事。」低沉聲音仿是從遠古深淵發出。
他這才肯出列,暗影罩了下來。
「主人能感應到我,是因為我們結了血契,並非是我特別。」他說完帶阮舒窈繼續向前,穿過一排排身著銀色龍鱗甲的衍神兵,衍神兵後面是整齊排列的紅甲神兵。
小衍停下步子,雙手交疊於胸前,緩緩舉過頭頂,表示對她臣服:「我的族群,都在主人面前,今後他們,也會聽從主人號令。」
隨著阮星辰話音落下,衍神兵與紅甲神兵齊齊轉身面向她,沒有任何遲疑地效仿他們的首領。
這一刻,阮舒窈感應到無數顆心臟在為她跳動,好似周圍的風景都開始變得不一樣。她剛平復好激奮心緒,莫名一股濃烈悲傷的感覺席捲而來。
眸子似是被浩渺雲煙燻過般酸澀,她獨獨聽不到小衍的心跳,準確來說,是她無法在眾多心跳聲中分辨出她所以為的,獨一無二的阮星辰。
若非阮星辰寸步不離守在她身側,她真的會認不出他。舌頭打結般,正要說些什麼,悠長的拔營號角聲響起。
金烏城兵馬開始有序列隊。
她曾與這些士兵們共歷風雨,如今他們即將離開,阮舒窈自是要去送一送。
不遠處,一空深邃眼瞳極為平和地望向她,像是在等她。
落日熔金,天際飄灑一抹微醉晚霞,夕陽下,兩道
拉長的身影並肩而立。
「舒窈必會銘記聖僧教誨,以慈悲之心,行正道坦途。」她抿唇微笑。
一空單掌施禮:「那便祝女施主,早日達成所願。」
尋常聊了兩句,一空轉過身,面向整裝待發的將士們,淡淡道:「啟程罷!」
在一空帶領下,將士們迅速跑動起來,萬頃霞光下,兵馬如一支金色洪流,阮舒窈目送他們踏上歸途。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不知何時,擎天鵬立在她身旁。
擎天鵬左側眉峰被削了一道口子,紅肉暴露,連帶眼眶周圍都有些浮腫,大大咧咧道:「等戰禍平息,到金烏城,到時候請你喝酒。」
「好。」不帶任何雜質的,阮舒窈突然有些不舍,隨手取出帕子想替他包紮:「你蹲下來。」
擎天鵬鬆動筋骨:「又不是斷胳膊斷腿,這點小傷,算不得什麼,別弄髒了你的帕子。」
「不……」
「我們走了。」擎天鵬打斷她的話,把雙刀扛上肩頭,沖她笑了笑:「接下來的路,靠你自己了。」
「天鵬。」阮舒窈想說謝謝,又怕他覺得生分。
擎天鵬看了看她,又看向遠去的,沒有回頭的一空,粗冽嗓門道:「沈二小姐,跟所有金烏城子民,說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