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舒窈素來敏感,這些細微神色她怎會看不明白,倒也不氣,反是覺得甚好,免了她敷衍應酬。轉而望向陳秀宛,音量極輕:「陳小姐近來可好?」
「我好著呢,聽聞初冉姐姐身子不適,她可好些,我與陳夙都說去府上探望。」陳秀宛一雙眼睛滴溜溜轉著,刻意壓低聲音,對她耳語道:「父親不許陳夙去,連帶著我也不能去沈府。」
阮舒窈對她微微一笑,並未打算細問:「無礙的。」
陳秀宛身子靠近了些,像是怕她會生氣一樣,趕忙解釋:「與秋獵之事無關,二小姐切莫多思。」
秋獵沈家失責,好些人落井下石,多有避諱,可陳家不一樣,不許他們兄妹去沈府,還真有難言之隱,連一向性子張揚的陳秀宛,也有些開不了口。但為了不讓沈家二小姐誤會,還是把她拉到一側,低聲道:「陳夙知道初冉姐姐不想嫁給王宗瑞做續弦,開口閉口問候了王宗瑞十八代祖宗,且崔侍郎之事也令他頗為不平,在家裡發脾氣,說什麼,他不怕王宗瑞,要父親替他說親去,他倒要看看,王宗瑞能奈他何,他不怕蛇蟲,不怕冷箭,頭硬著呢,可父親擔憂他惹出禍端,這才不許他出門,不然,他指定要去沈府發渾。」
「陳將軍還真是性情中人。」阮舒窈面色微凝。
「哈哈哈。」陳秀宛唇邊綻開一抹爛漫笑顏:「你快莫誇他,他這紈絝,哪裡來的真性情,嘴上嚷嚷著要爭娶初冉姐姐,一副堅定不移的模樣,我本還敬他是條漢子,可你猜怎麼著,父親叫他別充好漢,他說不可能,當父親又說,以後再替他向沈家二小姐求親時,他卻遲疑了,縱然面上甩臉子,人卻正常了,誰知道他心裡怎麼想,不像我們女子,鍾情一人,絕不見異思遷。」
阮舒窈甚是詫異,也能感覺得出,陳秀宛看似在斥責陳夙,卻帶有幾分試探意味,裝作沒聽明白,淺淺笑道:「陳小姐所言極是。」
陳秀宛當她是害羞,笑容愈發燦爛,再問了些沈府日常,沈慕時的近況,事無巨細,言辭間儘是對沈府上下密切關懷。
不多時,內侍傳喚,樂華公主召見阮舒窈。
身為皇家唯一的公主,樂華高貴神秘,鮮少與臣子之女結交,就連她的表妹王思妍,也是通稟請安方得一見。
阮舒窈雖不是頭一回拜見公主,心底還是緊張,隨身嬤嬤被攔在殿外,由公主身邊的侍女引路。阮舒窈略看了一眼,連普通侍女都是好姿色,隨便拎出一個,不輸世家千金。
永樂殿前玉階通幽,殿內雲頂楠木作梁,梁下懸著鮫綃寶紗帳幔,外飾珍珠簾幕,風起綃動,雅致陳設若隱若現,如墜雲山幻海,極盡奢華。
阮舒窈俯身跪在殿中,端莊恭順。
片刻,一抹翠煙色裙擺映入眼帘,輕盈步伐在她身側少頃停頓,馥香瀰漫間,她視線微微往上,那抹翠煙色裙擺悄然消散了般,退去殿外。
「姝妍?」薄紗帳幔後傳來樂華公主慵懶聲音。
「臣女,叩見公主殿下。」阮舒窈再次折腰叩拜,髮髻斜插的纏枝雕花步搖微微晃蕩。
「啊哈哈。」公主突發一陣笑音,徐徐道:「兒時,本宮最喜歡你父親沈載舟,不承想,他的女兒,卻是一個比一個嬌滴滴。」
「……」
玲玲鐺鐺翠玉相撞的聲音清脆響起,樂華撥開珠簾,一襲淡紫色長衫立於阮舒窈身前,她長發披散,面上未施粉黛,顯得格外素靜。
「偏頭看你,脖子酸的慌,你起身罷。」
「謝公主。」阮舒窈佛開長袖,恭敬立起身。
樂華沉步向她靠近了些,突然揚唇笑道:「你在阿寧面前,也是這般戰戰兢兢?」
阮舒窈心中微愕,正要俯首,小臉被樂華捏在掌心,兩人目光相觸,還未及思考,手腕一緊,身子被一股力量往後拽去,後背撞的有些生疼,心跳驟然漏了幾拍,隱隱感覺頭頂呼下溫潤鼻息。
「沒事吧?」燕寧望向她的眼瞳,眸光微灼。
「有事,怎麼沒事,你再遲來一步,她就被我生吞活剝了。」樂華頗為掃興轉過身去。
阮舒窈急忙俯身:「臣女,參見殿下。」
手腕被他拽著,身子沉不下去,只得開口解釋道:「公主扶臣女起身,不知殿下駕臨。」
燕寧眸光微灼,掌心鬆開她:「孤送你去披星殿。」
「宮裡的內侍都死光了嗎?」樂華甩開曲袖,仰頭大笑:「哈哈哈,阿寧,這點小事,不至於讓你亂了陣腳吧?」
「……」燕寧面無表情,並未理會。
樂華回過頭,雙眼定定注視阮舒窈:「我與阿寧有話要說,你且退下罷。」
阮舒窈俯身行禮,輕聲道了告退。
水晶珠簾逶迤傾瀉,樂華懶身坐上鋪著軟紈蠶簟的美人榻,手上把玩玉帶羅衾,吟吟道:「她給你下蠱了?否則堂堂北國皇子,怎會被迷成這樣?」
燕寧瞥了她一眼,嗓音低冽:「什麼原因,你心裡清楚。」
樂華輕撫額鬢,神情意味深長:「哦,皇子殿下倒是說說,是什麼原因啊?」
「你的荒唐事,我不管,但你別碰她。」燕寧警告道。
「呵呵呵,本宮瞧她腰肢細軟,曲線阿娜,是個天生尤物,不愧是沈載舟,生出這麼一對昳麗兒女,當真是叫人心癢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