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布滿的世界,除了他,只剩下虛無。
所謂幻象,一般會從當事者的意識最深處做文章,打撈出那些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慾念渴望,憎惡仇恨等情緒,再對症下藥,引人甘願沉淪。
但這一片虛無,又是什麼意思?
顧易站起身,拿著劍,開始探索這個世界。
沒走多久,眼前的混沌之中,就出現了變化。
一個巨大物體慢慢在眼前浮現出來,徹底顯露之後,懸停在了半空。
——一本書。
什麼玩意兒?
書頁翻開,墨字浮現,伴隨著一個聲音進行朗讀。
「……顧逸此人,素來狂傲不羈,哪怕明知林中有屍王作祟,又如何會因此便心生怯意?眼見時辰將誤,不抄彩林近路,必然趕不上方家壽宴,沒辦法及時為師門送上壽禮。
屍王不可怕,師門的事卻不能耽誤,思及此,他果斷決定:「走彩林,抄近路。若碰上屍王,正好取了他的屍丹!」」
不錯,這就是他走彩林的原因,為什麼會在這本書上?
書繼續往下寫。
「……林中腥臭撲鼻,雖是艷陽高照,層林盡染,可美麗的樹葉下,遍地白骨,難掩陰森之氣,膽子小的弟子沒走幾步,便忍不住縮成一團。
顧逸一身紅色道袍似火,拿著緋色「斬艷霞」,獨自在前面開路。行走之間,腥臭愈濃,只聽風聲漸起,捲起地上堆積的橘黃葉片,眾人頓覺彩林之中,影影綽綽,似乎處處有死屍影子。
眾人嚇得圍作一團,顧逸護守前方,耳聽六路眼觀八方,很快從微末之處辨認出了腥氣來源,在面前葉片繚繞,對方有所行動之際,找準時機,橫舉長劍,頓時飛上前去,砍向屍王右臂!」
一字不錯!
正是他方才之遭遇。
他遇上屍王,先發制人,取得先機,若這時身邊同伴齊心協力,他們早就拿下了屍王。沒想到一群師弟沒一個爭氣,竟嚇得轟然潰逃。
可這彩林之中分明布有五行陣法,若不殺死屍王,無頭蒼蠅似的亂跑根本逃不出去,最後他們看出這事,也只得灰溜溜回來。
然則他已經受傷昏迷,僅那一群草包,回來又抵得了什麼用!
氣得頭疼。
講述完他親身遭遇之事後,書竟然還在繼續往下寫。
「……顧逸身受屍毒,昏迷不醒,剩下的弟子也不敵屍王,紛紛潰敗。玄雲山精銳,竟眼見全都要折在此處,忽然之間,一個人影進了彩林之中——正是姍姍來遲的蘭危。」
顧逸大異:「蘭危??有點耳熟??他來頂什麼用??」
「蘭危一到這裡,便明白髮生了什麼,還醒著的弟子向他喊道:『蘭師弟,切勿自不量力,我們都倒下了,你不想死就趕緊逃命去幫我們通風報信吧!』蘭危也不反駁,只是拔出劍道:『諸位師兄還在,蘭危怎可輕易逃生。』
於是拔劍迎敵,幾個回合之間,竟輕而易舉殺死了屍王,取出他腹中屍丹。
目睹這一切的弟子驚愕不已,這可是屍王,連二師兄都傷在了他手上,這個被勉為其難收下的蘭危,竟然有如此本事?!
蘭危殺了屍王,依舊不卑不亢,面對滿臉錯愕的師兄們,淡淡道:「諸位師兄,屍王在你們的圍攻下早已受傷,已經不成氣候了。」
眾人表情悻悻,原來屍王這麼不堪一擊,方才定是他們都沒發揮好,給這小子占了便宜,算他命好!」
顧逸看著書本,表情逐漸複雜起來。
他想起了,這人是呂不同前年收進門的小弟子。
蘭危,蘭澤生。
這人身體羸弱,資質平平,能不能修煉都是兩說,除了一雙眼睛亮得驚人外,簡直一無是處,呂不同也是迫於有師兄的親筆信才勉強收下對方的,沒想到兩年不見,也能有這個本事。
雖然顧逸狂傲不羈,為人自負,並不同這種小弟子來往,但兩人之間,其實是有過一點交集的。
那時呂長老正嫌蘭危名字不好,不太吉利,又是「難」又是「危」的,恰好他路過,順口給他取了「澤生」的字。
水澤生蘭草,危處能逢生。
當初隨口取名的交集,現在卻來救了自己一命。
真是世事無常。
但是……
他將目光又轉移到了這本大書之上。
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明明脫胎於自己的意識,為什麼卻能預測未來,知曉幻境外發生的事情呢?
出於好奇心,他聚精會神,認認真真跟讀了下去,讀著讀著,卻發現……怎麼不對??
為什麼!!這明明是他幻象里出現的書,為什麼卻處處都是蘭危!
而且這個蘭危,也真是奇人!不管遇到什麼危機,次次都能逢凶化吉,獲得好處。明明是進了門就在北苑打雜的小廢物,暗地裡竟然這麼多機緣,寶貝天上掉,美女投懷抱,雖然一路惹人妒恨,但同他作對的勢力,無一不土崩瓦解,同他作對的男性,無一不下場淒涼,看不起他的美人,最後無一不芳心暗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