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得出去。」
話落,傅易沛目光一定,經魏一冉無意一提,他恍然,林晉慈跟他提分手,並非突如其來。
她大概已經想了很久了。
只是他跟她說過自己這陣子在忙,她一直在等一個合適的機會,既要一刀兩斷,也不要致使對方的生活陷入混亂。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從哪一刻,林晉慈有了要跟他分手的念頭?是從哪一瞬間,她還是像以前那樣表情冷淡地看著他,實際已經有了厭倦的意思?
四月發生的很多事,在追溯深究之間,忽然就有了不一樣的意思。
許多快樂時刻的畫面變得蒼白,像迴光返照的甜頭。
給朋友慶生,林晉慈第一次喝醉;去看林晉慈喜歡的展,第一次聽她說起對未來職業的暢想;去他舅舅家吃飯,第一次帶她見自己的親人;還有一個月尾的雨夜,第一次去酒店開房……
那天很晚了,傅易沛忽然收到林晉慈學姐發來的信息——
[你跟林晉慈吵架了嗎?]
傅易沛回復「沒有」,並覺得莫名其妙。
林晉慈從來不是黏人的女朋友,做事時也不喜歡旁人打擾,這幾天似乎比傅易沛更忙,回覆信息總是很遲,話也很少,他們在手機上連正常的聊天都沒有多少句,怎麼可能吵架。
那邊發來一條解釋:[那抱歉,我誤會了,因為剛剛看到她一個人跑去工作室的置物間,好像要哭了,她那個性格,我要是貿然推門進去安慰她,感覺會有點尷尬,你要不要過來一下,或者發個信息給她?]
傅易沛回復「我馬上來」,又問起是不是工作室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想要知道林晉慈變成這樣的原因。
學姐說工作室一切如常,沒發生什麼事。
以林晉慈的性格,就算工作室里真的發生什麼事,她也不至於要躲進置物間一個人偷偷哭,所以學姐才下意識懷疑,是跟傅易沛吵架的緣故。
途中,手機震動。
學姐忽然又發來一段話:[她那個去瑞士的交換生名額下來了,下午好像聽到她接她媽媽電話,語氣不是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她出國留學的事情出了什麼問題。工作室現在沒什麼人了,你快點來,多安慰她吧。]
站在濕冷的雨夜裡,缺少重量的傘被風吹得偏斜了一下,傅易沛握緊傘柄,屏幕里的信息也似一陣意外吹襲的冷風,讓大腦空白了幾瞬,直到停滯的視線將其中的信息又確認了一遍。
他並不知道林晉慈要出國留學的事。
想到林晉慈此刻狀態不好,縱然心有疑惑,傅易沛還是置之腦後,先趕去了崇大。
雨從入夜開始下個沒停,水汽延綿的校園,行人比以往稀少。
傅易沛收傘進了建築系的教學樓。
負一樓的置物間裡沒有開燈,如果不留心,從面朝天井的窗口前路過,並不會意識到裡面的矮凳上坐了一個人,腰背弓著,將自己縮得很小。
站在窗邊的傅易沛懂了林晉慈學姐不敢貿然推門的心境,一個對外展示過少的人,驟然外露悲傷,不止其他人會缺乏應對策略,連她的男朋友也會一時無措。
不知要怎樣安慰才妥當有用。
傅易沛手中提著的傘,積雨順傘骨淅淅瀝瀝滑落,淌下一片深色的潮濕。
忽而,一點淡淡的白光,撐開黑暗。
林晉慈的手機亮了。
傅易沛也因此看清林晉慈被映亮的部分臉龐,她先抬手在眼睛下面擦了一下,才低下頭,打字回復。
傅易沛等她回復完,輕輕敲了兩下門,裡頭傳來一聲低而冷淡的問話:「誰?」
傅易沛一面應下,一面將門推開一角。
走廊昏暗的燈光窄瘦地映進,微微照亮林晉慈仰起的雪白面龐,她看到傅易沛了,有些失神,但很快,她低下頭,將臉埋進雙臂間,迴避和傅易沛的對視,開口的第一句話是低啞的:「不要開燈。」
傅易沛照做,半推上門,留一小片餘光,步子向前,離開光區,跟林晉慈沉在同一片黑暗裡。
雨聲將這片黑暗包圍,置物間瀰漫陰冷的霉濕氣味,他聽到自己的腳步聲靠近過去,然後是小心翼翼的聲音:「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什麼,只是有點累。」
脫口而出的敷衍話語,一瞬將人推遠。
但下一秒,傅易沛蹲下來,她撲到傅易沛懷裡環抱他脖頸的動作又是充滿依戀的。
傅易沛膝蓋沉下去,虛虛抵至地面,緩衝了力度,又鈍鈍地眨了一下眼,手臂收攏,下意識抱住她,傅易沛的心臟像被一隻手瞬間捏住又鬆開輕撫,短促酸痛後,又陷入溫熱慰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