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真相曝露得太早,只怕父母恨意不足,難下決心為一個死去的女兒押上所有去對付權勢滔天的京代大小姐。
太遲,時書雅進一步占據集團要位,發展出自己的關係網,與公司捆綁更深,屆時哪怕再殺十個人,一百個人,只要動靜鬧得不大,好解決,作為合格商人的時霽必將不惜代價保她,以此鞏固自己的利益。
原來如此。難怪……
難怪那天她對尹海娜說,只有聽從她的安排才能活下來。
難怪安排自己跟尹海娜爸媽混熟,把盒子埋進土壤。任憑時書雅從天而降怎樣張揚挑釁,她寧肯步步退讓暫時叫人嘲笑也堅持隱忍不發,因為時機未到。
全素兒恍然大悟。
崔真真藏得太深了,即使她與李允熙,所有人眼中乃至她們自己心裡離她最近的人,開學後幾乎每天見面一起吃飯說話,竟對此一無所知,毫無察覺。
「還有什麼要問的嗎?」崔真真問。
全素兒搖頭,沒再說話,目光悄然發生變化。
畢竟事關死者。
沒關係,就算被人畏懼,總好過輕視。
凡事都要付出代價。
目的達成,她們準備離開。恰逢巫師摘下眼布,從昨晚臨時布置的假屋子裡出來。撞見崔真真不禁低語:「以神的名義蒙蔽他人,太冒犯了,恐怕你我都將招致災難。」
全素兒眼觀鼻鼻觀心,識趣地加快腳步,為兩人騰出說話空間。崔真真不緊不慢接話:「是嗎?可惜我不信這些。」
從面相、手相到生辰八字,人生,命運,善惡有報一類的廣泛說法,她通通不信。那副冷漠的姿態,一身素黑著裝游離人間,仿若白日照不盡的鬼。
巫師問:「你信仰什麼?」
人生在世事事難成,總該信些什麼,依賴些什麼才好活下去。
崔真真想了想答:「我自己吧。」
那便沒什麼好說的了。
出院子時,燈芯已燃盡,雪白的燈籠靜靜懸掛。
上了車,司機是南在宥的人,側目詢問事情辦得是否順利,又說南在宥病情第四次也可能是第五次惡化,已經沒辦法再保持時時通訊。為防聯繫應答不及時,就派了她來,如果有事可以囑咐她做。
崔真真托著下巴沒表態。
她在想尹海娜。
剛剛巫師提招魂的時候,她注意到巫師背後的蠟燭熄滅了一隻。
那時沒有風,屋裡三人動靜也不大,按理說空氣流動不會太劇烈,可火滅了。極其突兀,活像尹海娜的靈魂歸來,藉此彰顯自己的存在。
若要真如此,尹海娜,大約恨不得撕碎她吧。
明知對方會死,結合原著有機會猜出大致的時間地點卻沒有阻止。
海灘拍照算意外,最後一次談判,確定尹海娜不肯加入自己的陣營、只會成為威脅便放任事情發生是事實。某種程度而言,崔真真也是殺人兇手,時書雅的幫凶。
如果再有一次選擇的機會將如何?
崔真真問自己,得不出答案。
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她已經走出去太遠,不可能回頭。
所以尹海娜,假設真的有靈魂,儘管來找我報仇好了。
我傷害你,既欺騙又傷害你的爸爸媽媽,你有理由那麼做。不過在我接受報應直至失去生命以前,我將繼續朝既定的道路走下去。
剷除一切阻礙,讓自己光鮮亮麗地活著。
*
周六,聖格蘭春日晚會如期舉行。
全校學生、學生家長們受邀前來,假使要問評價,絕大多數人必定會提及時書雅的名字。原因無他,她給他們留下的印象實在太深了。不僅活動策劃得好,表演更精美到無可挑剔。
彈奏鋼琴時空靈優雅,好比真正的公主。
歌喉動聽又會跳舞,七點三十分的大禮堂內,時書雅沐浴著滿場光輝,身著舞服登場。她跳的是《葉卡捷琳娜二世》。
由俄羅斯皇家芭蕾舞劇院最新創造的劇目,以芭蕾舞的形式演繹俄國女皇葉卡捷琳娜的傳奇人生。
降低傳統劇目中愛情的比重,編舞更激烈、動作高難度,充分展現出表演者的絕佳功底,叫人看得驚嘆不已,好似靈魂得到升華。
表演結束,拋下私人恩怨,全場掌聲如雷。時書雅微微一笑望向台下的崔真真,崔真真卻在低頭倒數時間。
八點五十分,還有十分鐘。
她代表同學們上台獻花。
這一回,舞台打光耀眼璀璨,同時照明兩人。時書雅目光如炬,裙紗潔白華麗,崔真真擔任主持,換上禮服,氣勢不輸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