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比劇院燈光下戴面具起舞的演員,披皮久了,皮下生物變形,連自己最初始的式樣都難尋,遑論內心真實的渴望。
另一面,裴鳶勸說裴野與朋友們和好、趕在開學前向裴會長低頭失敗。難得聯繫不上南在宥,她時間不足,只得匆匆給裴野塞了些錢,再度飛往國外。
裴野當然沒要那些錢,轉頭交給房東大媽——就崔真真她媽。
次日迎來大年夜,南明市又下起雪。
「我說,日子過得可真快呢,一轉眼一年又過去了。」
「人就是這樣慢慢老掉的。」
歲月緩慢無聲地消逝,每逢年末,辭舊迎新,人們嘴裡儘是相同的感慨。
儘管嘴上大喊韓國新年,然而實際上大家並沒有過春節的習慣。又因大雪,街道上氣氛冷清。
沒記錯的話去年今天,裴野嫌在家無聊,特地約了南在宥去摩納哥,高鎮浩、宋遲然在家吃完年夜飯後也都趕去一起體驗世界著名的彎道賽道。那天夜裡,他們並駕齊驅,徹夜賽車,共享黎明破曉時的燦亮晨光。
仿佛可以輕易地擁有全世界,任何夢想都能夠實現,伸手握住星星,毫無阻礙。彼時的愉悅、擊拳、輪胎摩擦地面與躁動激昂的音樂猶擊耳膜,而今年,宋遲然不知去向;南在宥忽然同所有人斷聯,搞得南家一團亂。
高鎮浩不必說,被困林美貞曾居住過的病樓中,日復一日觀望同樣的景色,半真半假接受著治療,吃著藥,精神卻時好時壞,幻覺出現的頻率不斷增加。
也許他永遠都不會好起來了。
當他意識到這點,手掌抵玻璃,側頭靠牆,怔怔地盯著窗戶及牆壁夾縫間密密麻麻的莉莉、高民雄等微小至深的帶血字樣,終於體驗到林美貞十數年來所經歷的漫長折磨之一時。
「開飯!」裴野用勺子攪了攪火鍋,宣布晚餐開始。
紅彤彤的一層湯油沸騰,新鮮的牛肉、魚丸和豆腐青菜浮於表面,整間房子打掃得乾淨整潔,香氣撲鼻。
有人從光可鑑人的殿堂跌落,有人自不見天日的地下室中爬出,世間規律如此守恆,全然不曉得女兒在其中發揮的作用。
一頓飽飯後,崔明珠吃得肚皮溜圓,脖戴金鍊,手掛銀鐲,許是喝了太多燒酒的緣故,滿張臉上綠色眼影朱紅唇,塗亮油似的彩盤盈光,大分岔開兩條腿。
邊抽菸剔牙邊嘟囔:「去他西八的老天爺,總算輪到我們過好日子了。」
「明年,明年你就高中畢業了是吧?臭丫頭,趕緊讀完大學去財團工作,不然挑個有錢人嫁了也行,有錢就行,買更大更好的房子,每個月孝敬錢,搞不好你媽我也能過上令人羨慕的貴婦生活呢。」
「在這破地方辦一個華麗的新會所,招一大堆年輕漂亮的小姐,但無論多漂亮都得喊我明珠姐,老闆,讓她們去應付老掉牙的色鬼吧,老娘只管數錢,偶爾接待一下長相帥氣的男人。」
崔明珠的一生與會所掛鉤,連最終極的美夢都脫離不了庸俗的男女關係與虛榮心。
說著發出嘎嘎的笑聲,餘光瞟見廚房裡彎腰洗碗的裴野,嫌惡撇嘴:「總之必須嫁給有錢人,沒錢的男人對你再好也沒用,說再多愛也沒用。全是狗屁!女人的青春可是最值錢的,少被花言巧語糊弄,像你媽我年輕的時候一樣……」
「不要再抽菸了,媽媽。」
女兒打斷她,從指縫中抽走煙捻滅。
「給你錢不是為了這個。」女兒說:「抽菸,酗酒,熬夜,總是吃不乾淨的東西,再這樣下去你的身體只會變得更差。換個工作吧,媽媽,現在的你不是非做那份職業不可。」
這是她第二次提出要她辭職。
牙齒間戳穿的短簽一頓,電視機作為背景音,在煙霧中凝視女兒的臉,不知從何時起愈來愈苗條、變得美麗出挑的女兒,就像跳躍過時空去觸碰另一個早已消散的、充滿希望的自己。
她是她生命的延伸,卻又是她今生都無法追及的可能。
想到這裡,崔明珠臉色陡然沉下。
「再怎麼丟人,我是你媽,這輩子都是!」
「難道你以為我沒有過什麼都不需要操心、每天讀書就好的日子嗎?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生來就是陪酒的女人嗎?要不是因為你,非要生下你,鬼迷心竅地離開家鄉、和所有人斷絕關係、稀里糊塗被騙到會所上班,我怎麼會變成這樣!死丫頭,竟敢數落我!」
劈頭蓋臉的責備,破閘的怨氣,聽見聲響裴野跑出廚房:「喂,大媽,幹嘛突然發火啊,又不是真真的錯。」
「你懂什麼!我也有過未來!」
吼完,崔明珠甩下牙籤就走。
「搞什麼啊,亂扔東西……」
裴野鬱悶撿起來,另只手上抓著洗碗布,慌忙安慰崔真真:「那什麼,你也說過她脾氣不好,動不動生氣很正常,別理就是了。又不是你逼她把你生下來的……」
的確不是她逼的。崔真真想,但或許,正源於她的存在,媽媽才會淪落至此。
得到系統,她一步步擺脫劇情,媽媽卻沒能。她始終深陷那裡,無論花上多少錢、多少時間,只要作為崔真真的媽媽,崔明珠,便註定是一個片面的角色,拿不回自我。=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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