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是騷擾電話。」
誰能想到竟是綁匪企圖聯繫他。
「為什麼你們說莉莉兩天後才被綁架?!」
他爸,阿姨,家裡傭人包括負責案件的警長,所有人都這麼說,莉莉是在他生日後的第三天貪玩溜出學校,意外被綁匪盯上。為什麼要隱瞞真實時間?多麼顯而易見。
「自然是為了保護你。」
「保護你的人身安全和心理健康,讓你覺得莉莉的事跟你沒關係。」
林美貞哈哈大笑,又哭又笑,「高民雄,他這輩子只有一個孩子,只把你高鎮浩看作兒子!什麼混帳狗畜生,才會在親生女兒被綁架、連死活都無法得知的情況下,第一時間考慮的不是救她,怎麼讓她活著回來,而是這件事登上新聞會讓他丟臉!會影響公司上市!萬一給錢,以後更多人想綁架他的兒子該怎麼辦!」
「一個爸爸,女兒在電話里衝著他哭的時候,喊爸爸救我的時候,他居然直接掛斷電話說絕對不能給錢,不但沒有安撫回應綁架犯,反而到處派人調查他們的身份,放話說要他們的家人償命……」
「真了不起,實在太了不起了,高會長,一個地道的生意人,偉大的資本家。」
「然後莉莉就死了。」
「我的女兒,她就那樣死了。」
「那時候你在哪裡?」
「你爸做的決定我阻攔不了,怕我壞事,他甚至把我鎖在房間裡。我好不容易爬窗出去拿到手機給你打電話,你又是為什麼沒接電話?你還有什麼理由,說啊!」
「……」
過於豐富的爆料使人群爆發議論,有人打開閃光燈被呵止。
無人注意的角落,保溫盒被打翻,香噴噴的蛋糕倒在地上,軟榻變形。
莉莉是因他被綁架的,在他生日當天。
聽聞贖金他爸堅持選擇硬處理而非遷就姑息,其中絕大一部分出發點也在他。
一次性接收到這麼多信息,高鎮浩的腦子化為一塊用舊的橡皮,心臟不斷沉墜下去:「你是說,周末中午,你給我打的那幾個電話?」
記憶是最會騙人的東西,高鎮浩記得有人那樣說過,因此十分震驚地發現他還記得。一切都歷歷在目。
莉莉被綁架的次日——實際上是第三天,所謂的黃金72小時後,特訓教練忽然拍他肩膀,說剛剛與他爸談話,他爸第一次表示願意支持他做一名職業拳擊手,前提是這次特訓必須表現最佳。
「難得你爸肯給機會,就把手機交上來,專心訓練怎麼樣?」
教練慈祥的笑臉仍在眼前。那時,手機嗡嗡震動起來,是美貞姨的號碼。
備註跳出來,教練瞥見了,連聲催促:「阿鎮,快點,會長只給我十分鐘時間,要是同意條件我再去找他溝通,看能不能讓你報名下個月的青少年賽。」
於是他沒有接,將手機轉交出去。
「別告訴我你沒感覺到不對勁!就算消息封鎖,還不知道莉莉被綁架的事,你爸的德行難道你還不了解嗎?他有可能突然改變態度嗎?還有我,高鎮浩,你叫我阿姨,你說過我和莉莉就像你的第二個媽媽和親妹妹,我們有經常麻煩你嗎?打電話騷擾過你嗎?別騙人了!」
「你心裡很清楚一定有事情發生了,你什麼都知道,只是假裝不知道。因為你只在意你自己的事,就像你爸重視公司!兒子!你們父子倆一脈相承都自私自利得讓人噁心!」
「女兒連身體都拼湊不完全,無法安葬,居然敢對我說想做會長夫人必須先學會控制情緒才行、要我化妝打扮保持涵養的老雜種!沒事享受別人的好意,一旦有事就毫不猶豫踹開別人只管自保的你,敗類!你們以為自己是什麼?以為做男人、有錢就有什麼了不起?!都去死吧!去死!去死!」
「給我的莉莉陪葬,死啊!!!」
林美貞的咒罵銳利刺耳,攜有刻骨的恨意。醫生姍姍來遲,領住保安驅散眾人,握住病人臂膀熟練地紮上一針。
冰涼的液體推進體內,仿若一條毒蛇緩緩鑽進毛孔,日以繼夜地侵蝕著她的神經。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一旦閉上眼睛再睜眼一定又會變成瘋子,說好聽叫精神病患。高民雄,高鎮浩,還有她的女兒,她將遺忘所有,化作行屍走肉繼續生存下去。
因此在仍舊保存神智的最後一點片刻里,她一次都沒有眨眼。
猩紅的眼珠,被淚水覆滿的面孔,——死吧,高鎮浩,高民雄,你們必定不得好死。我要永久地詛咒你們,用我和我女兒的靈魂,所有犧牲者的意志,咒你們受到報應,墮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藥水發揮作用,她已說不出話,固執地用自己僅有的一切傳達出這份深沉的恨意。
叫人為之驚駭。
「病人嘛,說話當不了真的。」醫生拍拍他的肩膀,一副不以為然的口吻,轉身帶病人走。
「高少爺,我看您還是早點回去吧,對你們都好。」看護說著躬身,顯然知曉了他的身份,趕緊揮手讓大家散開,再三告誡絕不准拍照錄像,不准外傳。
「知道他是誰嗎?就敢亂來,不想變成第二個林美貞就乖乖管住自己的嘴巴和手明白嗎?」
「他還能把我也送進來不成?」
話說得硬,人們到底畏懼權勢,紛紛遞出手機任由她一個個打開相冊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