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保管他們的結婚證,今天早上已經搬進來了。雖然做了公證,我爸的婚前財產跟我們沒關係,但我拿到了總公司2%股份和一家新店的主理權!!他還說以後不反對我做創業,會給一定資金支持,真他爸的,太不可思議了崔真真!!!」
全素兒興奮極了。
「你先前說的時候我還不信,覺得周淮宇他爸的事簡單,我爸難搞多了,就算那四個人加起來也不夠他妥協認輸的,沒想到居然真能做成!真有你的崔真真,怎麼樣?你那邊進度還好吧,有什麼事要我做的沒?」
對應崔真真口吻淡然,不疾不徐:「有件事的確需要你花點時間,還記得尹海娜麼?」
她們說著,宋遲然按鈴召來服務生,照菜單點了一份豚骨拉麵、烏龍麵,兩份抹茶布丁。
要不要喝東西?
他舉起菜單,崔真真伸手點一下。
好的,再來一份熱茶和不去冰冷飲。服務員手持平板下單,無聲退出包廂。
窗戶大敞著傾斜進日光,沒有別的事要做,宋遲然擺弄一下餐具,開始盯崔真真看。
崔真真沒理他,照常講電話,並沒有特意降低音量或含糊帶過某些重要名詞,絲毫沒有避諱他的意思,經常給他一種她們是自己人的感覺。
然而一掛斷通話。
「打完了?」
「別再對裴野動手了。」
後一句話的衝擊不亞於當初他們為她打架,她卻當眾走向裴野。
氣氛頓時冷下來,半晌,宋遲然抬起眼:「不打算讓他好過,我以為是我們的共識。」
崔真真要報復裴野,宋遲然看不慣裴野,他們是以此為基礎合作沒錯。只落實到細節——
「他是我的獵物,要怎麼處置我說了算。」
裴野一而再再而三地丟工作,無論多高頻率換工作總有麻煩找上門,天底下沒有那麼多巧合,一切來自於宋遲然的手筆。
崔真真不喜歡被打亂計劃,況且。
「你就這麼閒嗎?為什麼盯著他不放?」
「嗯,沒事做。」
宋遲然一臉散漫的表情,被接下來的話打破:「因為他頭腦簡單。他從不會把人往陰暗面想,即便被親人漠視、被剝奪身份淪落到處打工被排擠被侮辱,依然能保持正常生活,既沒有怨恨更沒有自暴自棄。」
「他是跟你完全相反的人,所以你本能地排斥他,憎惡他,你的言行一直在向我傳達這些,不過宋遲然。」
「你對他真的只是討厭麼?」
隨著這句話說出,系統提示,對方好感-10
崔真真並不慌張。
想要攻略一個人通常有兩種方法,一是順應對方,充分運用語言魅力營造出『我理解你,全世界只有我懂你』的錯覺,自然而然拉近關係。其次便是反對他,劍走偏鋒,做唯一一個敢於點醒對方的人,換角度說何嘗不是一種最深刻的諒解呢?
對方好感度僵滯太久,懶得花時間再緩慢進攻,眼下她使用的正是後一種策略。
更激進,高收益。
「要是單純討厭他,你沒必要跟他做朋友,一做那麼多年,期間有不少機會摧毀他吧?為什麼始終沒有出手,直到我這個契機出現才下定決心反目?倘若真的不喜歡裴野,我倒是很好奇,為什麼還要放任自己模仿他呢?」
「跟自己最厭煩的人做相同的事,不覺得膈應麼?」並非好奇、疑問,而是篤定的語氣,崔真真眼裡棲息著一種堪稱冷靜透徹的光。
裴野有自己的小團體,宋遲然加入。
裴野與她做朋友,他也來湊一腳。
宋遲然是一個扭曲的人,像一層玻璃罐頭裡變形的物質——是崔真真觀察後的結論。
他嘴上對裴野深惡痛絕,絕對無法理解、不可能接受如裴野、宋東然、椿惠子一類純粹固執到愚昧的人。
他不明白他們的愛與善,怯懦和堅持。於是依照自己對人性的理解,懸崖理論,一次次推波助瀾,讓他們挨打,令他們受傷,企圖以此撕掉他們假面,讓他們也變成他眼中一個真實的人。
自私的、虛偽的、聰明的、更加立體複雜、不值得讚美卻符合人類生存基本法的那種人。
他沒能如願。
作為一個年少時便自以為窺破人性的敏銳者,實在達不成目的,分明可以把手下得再重一些,讓看不順眼的人們皆落入更淒楚的境地。
或者完全切斷關係,眼不見心不煩,他卻莫名拖延著,遲遲不肯走到最後一步,下最狠的棋,以至於這麼多年,宋東然仍舊是所有人眼中閃閃發光的完美繼承人、椿惠子日復一日遭受暴力卻堅稱為愛,裴野也無所損耗,只有他。
獨自疏遠家庭,在團體中游離。
總的來說,他恨他們,源於他們如此童真,而他如此陰暗潮濕,雙方仿若天生的正邪,白天與夜晚,對世界和人的認知間夾雜永恆的天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