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提我媽!」
「你沒資格跟老子叫!」
一腳踹倒茶几,高民雄雙手按腰,臉色鐵青:「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高鎮浩,有本事你就立刻從床上滾下來,滾出醫院上街乞討去!否則就認命做我的兒子,聽我的安排!堂堂yk接班人的位置,我是看在你媽的份上才替你保留,不然就你這幅孬樣兒憑什麼接我的班?」
「我沒求過。」高鎮浩道,「我媽也沒有。」
「我草你狗娘養的逼雜種!!!」
髒話,辱罵,震破天際的嗓門引來矚目。附加情人嬌媚的聲調,似是而非的勸解:「哎呀呀歐巴,不要生氣啦~忘了醫生說您血壓高嗎?阿鎮!你也是,明明都快20歲了,馬上就是大人,怎麼可以總是如此對待一心一意為你著想付出的爸爸呢……」
凌晨兩點,人最敏感脆弱的節點。
大鬧一場後,男人女人摔門而去,四下里悄摸看熱鬧的人也散去。
獨處於空蕩死寂的病房,好似被遺忘,好似全世界根本沒有人能理解他。孤獨感使高鎮浩發出信息:【我想見你,崔真真。】
不亞於沉溺者溺斃前的最後一次求救,真實語態應該是:救救我,莉莉。
儘管這樣指望一個死去的、年少的孩子十分懦弱可笑,可是,或許只有你能理解我。只有你會鼓勵、支持我,所以救救我吧,……莉莉。
「要回復嗎?」系統好奇。
「要的。」
否則多可惜,對比上回打斷兩根肋骨,今夜父子倆沒能打起來。
既然身體逃過一劫,那麼,就由她給予精神上的打擊好了。
放下腿,打量一眼乾掉的指甲,收穫滿意的成果。崔真真拿起手機,慢條斯理地打字:【明天是周六,可以去。】
令人意外的答案!不等高鎮浩從驚疑喜悅中抽神,下一條消息緊隨而至。
【可是哥哥,你還有臉見我嗎?】
【你好意思嗎?】
一片漆黑的背景,灰框白字。
似乎就在文字進入視野的瞬間,高鎮浩伸手抓住衣領,窒息感湧來。
他又犯病了。
沉寂多年的ptsd病症,因為崔真真的出現,宛若重錘鐵籠般困住他,牢牢束鎖手腳,逃不掉也避不開。
「……不要忘記我啊,哥哥。」
他產生幻覺,有一霎時,雪白的病房、牆壁劇烈扭曲,幾乎聽見了莉莉咯咯的笑聲。始終那樣稚嫩,天真,清晰得好似近在耳旁,像一隻充滿怨氣的惡鬼趴伏他的背上,指甲深深嵌入他的肉中。
「不是都看到了嗎?哥哥,莉莉受折磨的時候,被割掉鼻子的時候,哥哥在做什麼呀?」
「明明我死得那麼慘,哥哥怎麼可以輕易地忘掉,自己一個人過上幸福的日子?好不爽哦。」
「所以哥哥,拜託啦,就一直、一直陪著我吧?」
「像以前一樣唱歌好嗎?」
「一閃一閃亮晶晶,我想知道……你……是什麼?遠遠掛在天空……外……」
「好高興哦,嘻嘻,嘻嘻,莉莉……要永遠……和哥哥……在一起……」
令人毛骨悚然的變調童謠和刺耳鈴聲一併響起。
用盡最後一分力氣按響急救鈴,痛苦中,高鎮浩陷入昏迷。
*
再次恢復意識已是第二天入夜。
才不要浪費時間和錢大老遠去探望你這種垃圾……差不多被這樣說了,不過高鎮浩睜眼時,卻在灰暗的病房中捕捉到一抹身影。
是她。崔真真。
「你……」怎麼來了。
不是不來嗎?
他面色慘白,被打得措手不及,而她有備而來。
奢侈的醫院套房沒開大燈,只許壁燈發出微弱的光彩,照得壁紙上繁複纏繞的花枝與藤蔓影影綽綽,好像在動。
緩慢無聲地上爬。
崔真真坐在燈下,沒有遮掩,稍稍抬起下巴,便露出微腫的一邊臉頰和鮮紅巴掌印。
「誰打你了?」高鎮浩頓然嚴肅。
瞧那模樣,不知情的人見了,真以為是多好的哥哥呢。
「你在乎嗎?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