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時間不說話,晏閔微微嘆口氣。
「小知,電影陣容官宣以後,有很多針對你的言論,你看過嗎?」
黎知心臟一跳,本能滋生出了排斥,可越是抗拒,那些曾經被他一字一句納入眼底的攻擊質疑卻更加洶湧地浮現在眼前。
「你有沒有想過,你家裡條件很好,即便是不進入娛樂圈也能過很好的生活,但現在為了自己的夢想,卻遭受了這麼多。」
他嗓音淡淡,幾乎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像是陳述事實的機器人。
黎知抿住嘴唇,心底那種酸澀的情緒愈愈發滋長。
「我沒這麼想過,我只是喜歡演戲而已,那些話我其實不太在意。」
「但還是會在意。」
「……」
黎知眼眸微微睜大,半晌不知該說什麼。
「徐意也是這樣。」晏閔話鋒一轉,「他是個極度驕傲的人,忽然得知自己被拋棄,距離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生活越來越遠,不可置信的同時,他一轉頭發現整個村子的人都見證了自己的狼狽,耀武揚威發怒的表現下,還是會有恥辱和不堪的感覺。」
黎知咬住嘴唇,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晏閔實在是很有耐心,同他講戲到深夜,等兩人都回過神來,外面只剩下吵鬧的蛙叫。
等到了第二天,黎知的狀態果然好了不少,他一整天都不怎麼說話,有空便抱著劇本坐在角落裡翻看,渾身散發著獨屬於徐意的暴躁和不耐,搭配著一頭凌亂不羈的頭髮,活像是人物從劇本里蹦了出來。
林智霖和小花都不敢過多打擾他,只有跟他同一個院住的晏閔會在夜晚進入他的房間。
前段時間為了貼合角色,晏閔在村里住也不忘幫著村民幹活,膚色黑了幾個度,肌肉也更加紮實分明,臉還是那張臉,但卻多了獨屬於整日埋頭於莊稼前的糙漢氣質。
跟他相處的時候,黎知偶爾都會喊他二哥,實在是和劇本太帖了。
只是時間還不晚,窗外隱約能聽見其他工作人員忙碌走動的聲音,他卻在房間裡蜷著腿,身側貼著炙熱的身軀,垂在身側的手也被緊緊牽著。
他將下巴抵在膝蓋上,認認真真翻看劇本,邊上的晏閔也在處理公事,忙完以後還有閒情跟他對台詞,看起來正經極了,可每一次從專注中抽離出來,屋內的氣氛都像是充滿了粉心泡泡。
某天坐在椅子上圍觀晏閔拍戲,黎知才想起來已經拍攝大半個月,而他當初還承諾進組以後就給晏閔一個準確的答覆。
可自從剛來第一天,他裝困逃避以後,對方就再也沒問過了。
是他想要的結果,可心裡卻並沒有鬆口氣。
監視器前,晏閔汗如雨下,靜靜佇立在田野間,手中緊握的鐮刀垂落,頭頂烏雲滾滾。
一滴雨落下,砸在他的臉頰上,而這時晏閔微微側首看向鏡頭,深邃黑沉的眼眸中滿是疲憊和滄桑。
黎知心臟微動,劇本中被村民排擠的二哥形象變得鮮明起來,而他心中滋生出的那種隱隱酸澀,不知是出於徐意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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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刻意撩撥多次,二哥總算忍不住,一把攥住了那小雞仔似的纖細手腕,惡狠狠威脅完,卻沒有絲毫作用。
徐意被說三道四後剪了頭髮,卻依然沒有融入這個古老封建的村莊,被壓在牆角也笑嘻嘻地,挑釁完半晌意會到什麼,卻徒然變了臉色。
他猛然抬膝。
「卡!」
凝滯的場面倏然放鬆,黎知不自然地看了眼晏閔,聽著不遠處的副導演開口。
「動作狠一點,太軟了。」
黎知臉紅起來:「我怕收不住。」
「就是要收不住,放心吧,閔哥不會生你氣的。」
晏閔笑了笑,領著他回去重新走戲,這次黎知沒再收斂著。
拍完,他身上那種燥熱感還是沒散去。
其實村裡的溫度不算高,這段時間下雨,清早起來還要穿外套,晚上更是連風扇都不用吹。
都說運氣好,電影本身就是比較低沉的風格,多數劇情都在陰沉沉的雨天開展,而最近的天氣就很符合基調。
也許是因為拍攝強度過高,也可能被天氣所影響,這段時間黎知的心情也始終陰沉不振,腦子裡除了接下來要拍的戲,便再沒了其他東西。
焦慮起來,刺刺麻麻的症狀又重新出現,往往這種前奏都伴隨著一次徹底的發作,所以他一大早起床,便去隔壁找晏閔,準備先和他說這件事。
如今他和晏閔的關係拉近,也不再像從前那樣拘束。
但晏閔已經不在屋內,他站在窗戶外面看了一會兒,便披上外套出門,去了上午拍攝的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