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她似想到了什麼,臉上因著怒意漲紅。
但陸寶珍卻沒有停,那雙清澈的黑眸沒有輕視和譏諷,唯有能映射人心的坦誠。
「我也討厭你,討厭你人前人後不一樣,只是你既收了我陸府送來裴府的禮,便不該對我如此姿態。」
「你狂什麼?要不是我裴府留下你,你眼下還不知......」
「是裴老夫人邀的我,不是你。」
陸寶珍認真道:「我陸府帶來的禮也沒想分給你,只是恰好你次次都在老夫人那,如今你既這般厭惡我,不如先將東西還回來,兩清之後,你再來說瞧不上我。」
裴嶺芳似被人瞧出了心思,怒意陣陣上涌。
她是二房庶女,雖後院未曾有過短缺,但有些好東西她若不爭,自是落不到她身上,更別提之前陸府還未沒落,這傻子身上多的是寶貝。
可如今陸家二老爺都被貶去了別處,這陸寶珍又是個撞壞了腦袋的,她自然不願意有這樣丟人的二嫂,也更不可能再將到手的東西還回去。
「我之前還當你是個傻子,如今一看,你機靈得很呢,以往那些怕不是你在我祖母和二哥面前裝出來的樣子,想要藉此賴在裴府吧?」
「裴三姑娘,請慎言。」
挽桑再也聽不下去,顧不上自家姑娘之前的叮囑,擋在了前頭。
「我們姑娘是裴老夫人請著來的裴府,如今留下也不過是在等老夫人身子穩當,裴三姑娘若有不滿只管去前頭開口,攔下我們姑娘算什麼本事?」
「你算什麼東西?」
裴嶺芳只覺失了臉面,可她到底還存了一分理智,不敢真抬手打過去,只將目光看回了一側的陸寶珍。
「說得這般硬氣,那你倒是走啊,如今我祖母身子都已經好起來了,你還賴在我裴府作甚?說來說去,還不是想等著親事落定,讓我二哥娶你?嗤,裝模作樣......」
「我會走。」
陸寶珍一雙手已經凍得冰涼,落在孤本的指尖像是有些麻木,怎麼用勁都感受不到疼。
裴嶺芳因著這話愣了愣,可旋即又像是聽見了什麼好笑的東西,憤怒消散,只余嗤笑。
只是後頭的話來不及開口,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帶著些不明之意。
「走去哪?」
幾人順勢望了過去。
是不知何時出了院子的裴則桉,撐著傘,眉宇間的懶散添了一層倦色,穿過雨霧緩緩行來。
適才被他把玩著的玉佩垂於一側,透著瑩潤,襯得來人矜貴傲然。
見她不語,那傘偏了偏,男人眉心輕擰,似不喜她的沉默,又開了口,「寶珍,過來。」
陸寶珍的腿下意識動了動,本能讓她想要聽話靠近,就和平日一樣,他一喊她,便能讓她心底生出點點雀躍,朝他奔去。
可這一刻,陸寶珍卻生生忍了下來,對著他搖了搖頭。
她不想過去,她也不打算告訴裴則桉她決定離開。
就像裴嶺芳不相信一樣,裴則桉也不會信。
他只會覺得她在無理取鬧,而後曲解她的意思,興許還會鬧到裴老夫人跟前,讓老人家好不容易養好的身子又跟著生出憂慮。
陸寶珍知道裴老夫人對她好,所以她不想要這樣。
「裴二哥。」
陸寶珍低下頭,只餘聲音響起,輕輕軟軟,好像和平日一樣,卻又有那麼些不一樣。
「這是裴二哥前兩日尋回的孤本,我瞧過了,正好今日還你。」
「你叫我什麼?」
裴則桉的聲音沉了沉,忽而有些冷。
第一次見到面前小姑娘對他的抗拒,他鬆開的眉心又擰了起來。
而更讓他不滿的,是這聲帶著疏離的裴二哥。
「寶珍,你喚我什麼?」
「裴二哥。」
陸寶珍長睫輕顫,不知他為何生怒。
以往叫他,除了則桉哥哥,便是玩鬧間的一句裴則桉,每每聽見,他都會抬手敲她的腦袋,說她沒大沒小。
眼下她不過是將稱呼換成了裴二哥,同旁人一樣,退回到原本該退回的位置,陸寶珍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可陸寶珍越平靜,裴則桉心中的煩悶便越發躁動了起來。
他看了看她,而後又將目光落到後頭,那一直不敢出聲的裴嶺芳身上。
「你惹她了?」
「二,二哥。」
裴嶺芳縮了縮脖子,一時有些拿不準她這二哥的心思,正想逃走,轉眼卻又想起父親的叮囑,只得硬著頭皮搖了搖頭。
「有祖母和二哥這麼護著,我哪敢惹寶珍姑娘。」
裴則桉狹長的黑眸眯了眯,又看了這庶妹一眼,這才瞧回到面前沉默的陸寶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