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釋完了,看到沈沅若有所思的樣子裡已經沒有氣憤,楊寄膩上去道:「娘子,你最賢惠的,絕不會因為我的軍政大事而跟我瞎作的,對不對?」
沈沅點點頭,見楊寄嬉皮笑臉過來要動手動腳,一臉嚴肅制止了他:「不行,今晚不能碰我!」她看楊寄垮下笑容的苦相,摸摸他後腦勺道:「沒辦法啊,身上來了……」
☆、第124章 小別
秋後,涼州三郡的秋糧都打好,牛馬到了最肥壯的時候。叱羅忽伐挑選了他原先所帶的那些北燕軍人,向東進發,準備借這支「友軍」,去攻打自己的家園,只為心中一直憤懣不平的那口氣。
他先出發,楊寄點兵跟隨在後。男人選擇了從軍立功,沈沅情知自己必須獨自面對無數孤獨寂寞。她雙眼含著淚,小心幫楊寄系好狐裘的斗篷,撣著看不見的灰塵,絮絮道:「一定要當心!北燕人打仗厲害,萬萬不能疏忽;叱羅忽伐也不是好東西,要隨時小心他反戈……馬上天氣要冷了,多穿點,晚上蓋好被子,小心自己個兒身子骨……」
她說的,他都懂,可是不忍心打斷,連會聚的目光都沒有斷開分毫。楊寄強笑著勸慰她:「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叱羅忽伐帶的雖然是他原先的部下,但大多已經跟漢族的女郎成婚安家,要說賣命,還是為我賣命的多。叱羅的部隊糧秣供給,也全數在我手裡,等於命脈在我手裡。你安心聽我的好消息吧。」
轉眼,在姑臧的沈沅又看到了漫天的飛雪,屋子裡籠著炭盆,溫暖如春,可她的思緒總是飄飛到遙遠的地方——那些有著她不熟悉的地名的地方,這會兒只怕更是滴水成冰。她的阿末,臉上會冷得發紫,手上會凍出血口子;伏擊的時候,恐怕要在冰雪裡半日不得動彈;休息的時候,也只有在背風處胡亂熱點燒酒,咽著乾巴巴的乾糧……
好在,無論是天上的信鴿,還是回姑臧送信的斥候,送來的都是大好消息:楊寄驅使的那頭「狼」,節節勝利,一路照著楊寄的計劃打到了洛水、關山。北燕國內震動,因為叱羅忽伐和楊寄的大軍離代郡的中心地帶,僅僅只剩黃河和呂梁山兩道屏障。
保護國都,會是怎樣的惡戰,沈沅不敢想像。她原本並不是善男信女,但自此起,每月朔望,必至姑臧城北的寺廟進香許願。她眼看著山門口的楊樹,光禿禿的枝條上慢慢爆出了白色的芽苞,又慢慢綻開嫩綠的新葉,又漸漸在春風裡舒展開,在春雨里洗浴得翠玉一般。
好消息終於來了!
楊寄帶著他的軍隊,凱旋姑臧!
沈沅覺得大雄寶殿上那些閉著眼睛的泥胎,簡直是世界上最慈悲為懷的!她在化緣簿上極大方地寫上了一筆香油錢,提著裙子飛奔到自己的車駕前,不斷地催促御夫:「快!快!回將軍府!」
她的心,早已經飛到了家裡,期盼著一到家,看見她的阿末站在那裡等她。可是家門口,她立刻失望了。
「夫人,將軍在軍營里呢!」
沈沅落寞地「哦」了一聲,又抬起頭對御夫說:「我不在家等!我們去軍營!」
將軍夫人的話,連將軍都不敢不聽,何況是御夫。於是,馬蹄「嘚嘚」,又把沈沅送到了姑臧城外的壁壘中。沈沅在馬車裡揭開車窗簾一瞧,最高的將台上,楊寄手腳俱全,仍穿著那身絳紅色的狐裘戰袍,正慷慨激昂地在講些什麼。他的話音從風中飄過來,雖然聽不清具體的內容,但是中氣十足,顯而易見。
沈沅在苦盼中從來沒有哭過,一直是笑著告訴自己「阿末一定會好好地回來」。今日,淚水卻毫無徵兆地突然流了下來,耳邊嗡嗡的,楊寄那熟悉的聲音讓她身心舒泰得近乎睏倦,這樣的一場喜淚,發泄得如此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