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下來,渾身是汗,兩個人裹在一起,耳鬢廝磨,沈沅低低地在他耳邊說:「這段日子逛集市,錢花了不少,你心疼不心疼?」
楊寄打腫臉充胖子:「不心疼,你愛花,我怎麼都不心疼。」
沈沅說:「那我問你,你的俸米是多少?夠不夠養咱們一家子,還有這些家裡做事當差的人?」
楊寄好一會兒沒說話。朝中成例,俸祿全部折算成米帛發放,自己在京的時候拿過六品侍衛的俸米;自從出了建鄴之後,名義上應該有更多俸米,實際上一顆都沒見過;到了外郡,自己有一塊地盤,更是不好意思開口問建鄴要。只是上上下下這麼多口人天天張口要吃飯,手下這幫子囚徒里拉來的北府軍更是要命的需錢糧撐著。
他最後刻意寬她的心:「沒事。州郡里都有存糧,夠發一陣薪俸和軍餉。我自己這裡,算計周詳了,也不愁用度。」
沈沅是另一番打算:「存糧、賦稅,年年都要更替的。只是年成好不好,賦稅收不收得齊,上頭要刮掉多少,現在還都是沒有數的事。我在想,你要養自己的人,靠朝廷那點軍餉也遠遠不夠,還是需要另外動腦筋。我在集市看到這地方來往非常熱鬧,若是大開貿易,立關收稅,稅也不必多高,只要太太平平地給人做生意,沒有商賈不願意的。」
楊寄大喜:「娘子說得是!我先也在犯愁,手下這撥人眼見著胃口越來越大,填不飽只怕要出問題。如此倒也是生財之道,而且與民互利,兩全其美。」
沈沅道:「說得簡單!光『太太平平』四字,就不容易做到。我幾回在集市上看到,你的那些兵油子,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不掏錢不說,還跟痞子似的嫌好嫌差。人家做生意的,面子上隱忍,總有忍不下來的時候。你那些兵,也真得好好管管才是!」
正說著,突然聽到外頭響動。楊寄豎起頭,仔細聆聽了一會兒:「怎麼像是鼓聲?」
沈沅急急說:「是鼓聲!是我叫人按在將軍府門前的大鼓!有人敲鼓,便是向你訴冤來了!」她推著楊寄:「快去快去!民之父母,總要勤於正事。你要你的太平地方,不花工夫可不行!」
楊寄雖然貪戀香噴噴的被窩,但是拗不過沈沅,今日沒有罰跪,反而偷香竊玉了一番,也該知足了,便爬起來穿衣戴帽,到前堂辦事。
門口站著一個僕婦,楊寄出門時彼此嚇了一跳。楊寄道:「外頭怎麼回事?」
那僕婦道:「不知道啊……夫人……在裡頭可好?」
楊寄有些奇怪,但心思不在上頭,點點頭說:「好得很。」那僕婦欲言又止,往裡頭探頭探腦。
大白天的,沈沅也起身著衣梳妝,沒好意思叫侍女,自己把頭髮梳順挽好,對著鏡子仔細端詳了一下耳畔的那兩粒金燦燦的耳璫,又覺自己的臉紅撲撲的,恰見那僕婦的頭探進來,便道:「哎,阿萊,幫我打點水來洗洗手吧。」她站起身,卻不料剛剛榻上用力太大,腿腳酸軟,竟踉蹌了一下,忙扶著桌子站穩。
那叫阿萊的僕婦,趕緊衝上前來扶住她,仔細打量了下沈沅皺著的眉頭,嘆口氣道:「夫人,將軍畢竟是男人,又是武將,您跟他置氣,還不是自己吃虧?」
沈沅沒明白這些聽壁角的自以為是、荒腔走板,木愣愣點頭道:「我知道的。」過了一會兒又說:「前頭不知是啥事,巴巴兒地擊鼓?你幫我瞧瞧去?」
過了一會兒,僕婦萬分稀罕地回報來了:「了不得!擊鼓的是個胡女!高鼻深目,皮膚雪白,漂亮極了,哭得梨花帶雨,說在集市上被北府營里的軍爺欺負了!」
「有這樣的事?!」沈沅不由大忿,拔腳往外,「我親自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