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寄抬頭看看紫灰色的濃雲,豆大的雨珠已經一顆趕一顆地掉落下來,冰涼的,打得人臉生疼。他猛地把刀往地上一插,仿佛插在敵人的心臟上,面露猙獰:「好樣的!老天爺在給咱擂鼓呢!人都說我楊寄是白虎星投胎,出生時遍天紅光,大星隕落,天罡地煞之氣一點不少。你們跟著我,至少也是頭狼吧?打江陵王他奶奶的一群小綿羊!……」
剛剛的驚懼後,又是一陣笑聲迭起。陳喬之過來巡視,躲在撐起的雨傘下皺著眉道:「好粗魯的人!」
王謐忙說:「此刻,倒是他這樣的能鼓動人。一鼓作氣勢如虎,指不定我們就贏了呢!」
「但願。」陳喬之一張臉冷冷的,最後說:「點兵出發吧。」
王謐送這群自知前無生路的勇士踏上征程,遠遠看見江陵城了,他輕聲對楊寄說:「你說的話,我記在心上。賭場上的朋友,也是真朋友。不過,那個詞叫『馬革裹屍』,我盼著你不要被馬鞍子裹著屍身,而是能活蹦亂跳地回來。」
前往崢嶸洲的一百號人在冬日的暴雨里前行,不需匍匐自然會滾得一身泥漿。王謐目送著他們遠去,漸漸看不清了,遠處荒草叢中,影影憧憧會動的泥影子,踏上了他們的不歸路。王謐突然覺得有些鼻酸。
他打馬回到巴陵城,向刺史陳喬之匯報情況。陳喬之慢吞吞喝了口釅釅的茶湯,才放下手中的茶杯對左右說:「可派人盯著,防他們逃跑?」得到「是」的答覆,他扯起唇角露出笑,鬆弛垂掛的兩腮皮肉仿佛也有了些活色,自語道:「這次再敢逃跑而壞我士氣,就把這一百人的腦袋掛在巴陵的城牆上!」
王謐忍了一會兒問道:「那麼我們這裡何時派人接應?派多少人呢?」
陳喬之慢條斯理道:「急什麼!這幫兵油子,不知會怎麼拖延呢。我這裡派人過去,不要反而變作前隊了。等他們把北城門的人馬引出來,我的探馬自然會回報過來,我們再從側翼攻擊,狠狠揍江陵城的屁股。」
王謐道:「明府英明。但是,如果要側翼包抄,時機是不能有誤的,探馬一來一去少不得半個時辰……」
「我懂的!」陳喬之開始不耐煩了。當他聽到王謐還在喋喋不休地勸他火速派人前往荊州督那裡借兵援助的時候,終於火了,瞪眼道:「陶都督要是肯一門心思幫我,而不是拆我的台,我這裡老早就拿下江陵了!你小小八品參事,跟我妄談軍戎?我為陛下守土時,你還沒出生吧?滾!」
王謐咬了咬牙,不則一聲地屈膝點地,以示告退。
外頭的風雨急驟像夏季雷雨時一般,一陣一陣鋪天蓋地,風如刀,雨如針,王謐雖站在檐下,還是覺得臉上的皮膚又冷,又疼,漸漸麻木得如同被無數小蟻齧咬一般。但他卻沒有再退一些避雨,而是定定地直視著遠處,那裡有不少常青的喬木,枝椏被吹得斜過去,仿佛就要撲倒地上,蒼綠的葉片不勝風雨,蔫蔫地掛在樹梢,地面自然也是落了一派殘敗老翠,碾進泥里,漸漸隱在雨柱中看不清了。
旁邊有人說:「好大的風雨!多少年沒見過冬日有這樣的風雨了!」
王謐突地心一抽,眼眶酸了酸。或有細心的人看見他攥緊了拳頭,咬牙咬到下頜緊繃,但大部分人只顧著看雨,哪裡看得到這個微末的小參事!只等他突然連斗笠蓑衣都不用,徑直衝到雨地里,才有人「咦」了一聲,看稀罕似的看著這個傻子在鋪天蓋地的狂風驟雨中飛奔到門前的拴馬樁上解開一匹,顧不得馬鞍上的濕滑,騎上飛馳而去。=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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