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絕鉗制著赫連信的手突然脫力般鬆開,五指在空中僵滯了一瞬,最終頹然垂落。
匣中靜靜躺著一枚褪色的赤玉瓔珞,墜子上的龍紋缺了一角,斷口處還沾著經年累月的暗色血漬。
旁邊是一方疊得齊整的素絹,邊緣已經泛黃,但依舊能看清上面用血寫就的字跡,筆鋒走勢,赫然是薛皇后的簪花小楷。
殿角銅燈突然爆了個燈花,將血書上的「九鳴吾兒」四個字映得格外刺目。
蕭鉞的指尖在觸及血書的剎那劇烈顫抖起來。那方泛黃的素絹徐徐展開,薛皇后清麗的簪花小楷漸漸顯露:
【九鳴吾兒:若見此書,母已長逝。汝腳上新月胎記為證,實乃大梁正統嫡脈。窺得定王毒計,忠僕以死相護,將汝與蕭後之子調換……】
一滴淚重重砸在「嫡脈」二字上,緊接著第二滴、第三滴……素來殺伐果決的太子殿下,此刻竟弓著背脊泣不成聲。
「殿下請保重。」
宋昭的眼睛跟著濕潤起來,將匣子中的赤玉瓔珞轉遞給了永慶帝。
永慶帝凝視著匣中的瓔珞,手懸在半空,遲遲未敢落下。那顆缺角的龍首玉墜,正是他當年親手為髮妻薛氏,雕琢的生辰禮。
蕭鉞深吸一口氣,斂去所有情緒,將血書鄭重遞予永慶帝。老皇帝指尖發顫地展開掃過,隨即遞給身旁的大總管延吉。
「念。」永慶帝閉了閉眼,聲音沙啞。
延吉清了清嗓子,尖細的聲音響徹大殿:
「九鳴吾兒……汝腳上新月胎記為證,實乃大梁正統嫡脈……」
陳絕整個人如被抽去筋骨般踉蹌後退,那張陰鷙的面容此刻灰敗如死灰,連嘴唇都失了血色。
「騙子,都是騙子!」他狀如瘋癲,此刻,他誰的話都不信,只信他自己。
這時,巫醫身穿太醫官服緩緩走到他面前,沉聲道:「定王殿下,可還記得陳國太醫署有位名叫吳邶的醫佐,只因在醫術上與當時的院判有分歧,殿下便衝冠一怒,尋了個由頭,誅殺
了吳邶全族。」
陳絕微微一怔,「你、是那個巫醫的後人?」
巫醫道:「難得殿下還記得此事,想來全賴院判之功,今日方知,那院判最後改名換姓,成了大梁的赫連景裕……」
陳絕立刻打斷了她話:「原來是你為蕭家父子解的毒。」
「何止解毒,」巫醫環視滿殿文武,聲音高亢:「當年換子一事,也是我一手促成的。」
「當年,太子本不足月,只因定王要用嬰孩兒要挾陛下,薛皇后不得不服下催產藥,九死一生生下太子。看清胎記後,當夜便調換了孩子。」
「而蕭皇后的孩子,左手腕間有四顆呈菱形排列的小痣,是不是赫連公子,一驗便知。」
此話一出,眾人的目光又齊刷刷落在赫連信的手腕上。
赫連信緩緩捲起衣袖,左手腕間赫然有四顆小痣!
他突然低笑起來,「祖父啊祖父,難怪您對我永遠冷若冰霜,原來心中一直視我作仇人之子,說什麼悉心栽培,不過是將我煉成一把復仇的刀。可惜啊,我不是蕭氏血脈,沒能如您所願那般——父子相殘。」
陳絕臉上卻突顯一抹詭異的笑意:「讓你誤導梁帝,你便當真當自己是蕭皇后之子了?這樣也好,你是哪個皇后所出無甚區別,終歸都是他蕭高熠的兒子,誰殺他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