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信的嘴角卻不經意地微微揚起,伸手撫上她的背,一下一下安撫道:「莫哭了,很快就會過去的。」
「真的嗎?」她抬眸望過來,眼睫輕顫,懸著的水珠欲墜未墜,眼尾薄紅一片。
唇角微微揚起,帶著幾分醉意的慵懶,嗓音輕軟,尾音微微上揚,像羽毛般輕輕撓在人心尖上。
赫連信眸色驟然轉深,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酒杯邊緣。
「少虞醉了。」他聲音低沉,卻掩不住那一絲喑啞。
「我沒醉,」她端正坐姿,將酒杯遞到赫連信面前,「你都沒醉,我怎麼會醉呢?」
赫連信無奈地接過酒杯,眸色愈深:「你怎知我沒醉?」
宋昭搖了搖頭,避開他的視線:「信哥哥,你忘了我阿姐吧,不管她能不能尋回來,我都希望她過上安靜的生活。」
「可我不能忘,」赫連信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力道大得驚人,將她的身子掰過來,望著她的眼睛道:「你再等等,就快尋到了。」
宋昭低頭看著相握的兩隻手,一滴淚奪眶而出。
「該回去了!」她掙開大手的桎梏,起身朝門外走。
「阿昭……」
身後模糊的一聲呼喊,宋昭腳步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小心!」
赫連信及時扶住了她,一直護著她走出廣福樓,走到巷尾的馬車旁。
京墨恰在此時提著幾包點心走來,「世子,屬下買到了芙蓉糕。」
「快拿過來,」宋昭隨手拿起一包塞到赫連信手裡,「這家的芙蓉糕特別難買,排隊都需要好久,卻很好吃,比南州的都好,你快嘗嘗。」
「我……多謝,」赫連信猶豫著沒有打開,「等我回去慢慢吃。」
宋昭似乎真醉了,幾句話說完險些站不住,茯苓扶著她上了馬車,她還不忘掀開車簾沖赫連信道別。
直到馬車走遠,赫連信才輕輕吁出一口氣,看了一眼手中的油紙包,搖了搖頭。
馬車上,宋昭歪著頭揉著額角,眼中卻一片清明,全然不是剛剛醉酒的模樣。
「世子放心吧,奴婢都安排好了,一有消息,立刻傳回來。」茯苓倒了杯茶,「世子頭還疼嗎?事先不是服了解酒藥,怎麼還疼?」
宋昭閉上了眼睛:「那玉壺春可不是一般的烈酒,赫連信卻一點事沒有,心思太過深沉。」
茯苓道:「那我們慢慢來吧,總有一日他會露出破綻的。」
宋昭忽然睜開了眼睛,「他有沒有破綻尚需觀察,可我的身份他好像已經知曉了。臨別時他恍惚喚了我一聲『阿昭』!」
茯苓一驚,「那怎麼辦?」
「有意思的是,他明明知道我是誰,卻假裝不知道!」宋昭輕嗤一聲。
「那他圖謀什麼?」茯苓的聲音都在顫抖,「奴婢想起一事,那日小姐院子失火,卻沒有丟什麼東西,書房也是,他們翻找的東西……是不是就是他們圖謀的?」
宋昭也沉思起來,那日的刺客面容被半張玄鐵面具遮蓋,只露出一雙眼睛,那雙眼睛透著森然寒意……身量頗高,力氣很大……
如果將赫連信的半張臉遮去,只露出眼睛的話,確有幾分相似。
宋昭只覺得胸口發悶,先前種種疑竇如同千萬根絲線,在心頭糾纏成死結。
回府後,她喝了一碗醒酒湯,便睡下了。掌燈時分醒來,卻意外地見到了巫醫。
宋昭高興道:「婆婆,你何時出宮的?」
巫醫笑道:「一早隨太子殿下去了刑部大牢,你別急,」她按住宋昭不安的手,「老身看過侯爺了,他身子還能撐得住,就是腿上的傷有點麻煩,不過你放心,已經給侯爺配好了湯藥,交給了太子殿下,由殿下的人專門去送。」
「那就好,」宋昭激動得眼圈紅紅的,心中的大石頭總算能放下了,追問道:「還有另外兩個將軍呢?他們身上也有傷。」
「他們已經無礙了,早有御醫為他們診治過了。」
巫醫話鋒一轉,「倒是你,又落水又受風寒的,還飲烈酒……把自個的身子折騰成什麼樣了,再不好好養養,將來有你後悔的時候。」
「婆婆,」宋昭攬住巫醫的胳膊撒起嬌來:「這不是還有婆婆嘛~」
膩歪一陣,宋昭問起她在東宮的日子:「太子身上的毒解了嗎?唐大夫說是半月散的伴生毒,是最近被下的毒嗎?」
巫醫搖頭,「是蝕瓮脂,專附於陳年瓦罐內壁,遇熱則化為無色毒煙。應該是那日煎九葉靈芝草的時候,一同被太子服下了。」
「可太子服用後未有異樣,為何偏偏那日毒發了?」宋昭不解。